自那一晚惊险逃离后,赵海一路往北,终于只身逃回了清平县。
身涉火烧码头之罪,手下那么多知道内情伙计又被李佑所擒,赵海深知,自己已难获清白之身。
所以回到清平县后,他再没敢抛头露面,只躲到了县城郊外的一个农家小院里。
他再无依靠,只能送密信向县令崔浩求援。
此时见了崔浩,赵海自知负罪深重,只能负手认错。
崔浩此刻已平息怒怨,摆摆手道:“那李佑位高权重,你斗他不过倒也正常。只是如今你犯了律令,再不能公然露面了。若是叫那李佑擒了去……”
崔浩只将话说了一半,但那隐下去的半句话,他不说赵海也能明白。
无非是他赵海和崔浩之间的牵连,若赵海被擒,崔浩便也要受到波及。
赵海立即道:“大人放心,小的定不敢再招摇过市了。若……若真叫那李佑擒下,小的宁愿一死,也不牵连到大人您身上。”
“嗯……”崔浩捻了捻须,满意地点点头。
赵海继续道:“不过那李佑着实可恶,他明知道这附近盐市都为大人把控,竟还主动涉入盐业,这分明是要与大人您作对啊!”
“小的……小的实在看不过去,这才……这才一时冲动,被他抓住了痛脚……”
赵海定下那火烧码头之计,实未与崔浩沟通商量。
但崔浩前阵子交代过,要赵海想办法对付李佑。
所以他说替崔浩出力,倒也不算说错。
崔浩微微颔首:“你替本官做事,本官自不会亏待于你。那李佑……看来已打定主意要与我夺那贩盐的生意了。”
赵海眉头一皱:“那……那咱们怎么办?李佑他……他可是皇子啊!”
崔浩家底再厚,也不过区区一个县令,与那李佑相比,实在是云泥之别。
赵海提出担忧,崔浩却摆了摆手,气定神闲道:“这一点,你不必妄自恐慌,须知我清河崔氏,也不是吃素的……”
清河崔氏本就是千年世家,近来又与太子搭上了线,实力超凡于世,足有与李佑硬碰硬的底气。
但……赵海仍有担心:“崔氏家主那头……愿意为了少爷和李佑作对?”
崔氏家大业广,子脉繁杂众多,而崔浩这一脉,虽然算得上是二房嫡出,但比之最核心的嫡系血脉,还是要差一些的。
崔浩那已故的父亲,是当今崔氏家主的胞弟,崔浩要喊那家主一声大伯。
但这位大伯,未必肯为了崔浩那伤残的爱子,去和李佑作对。
说到这里,崔浩却是轻笑了声:“这一点你放心,本官自有把握。咱们若和李佑对着干,崔家定会鼎力支持!”
“哦?”赵海一喜,“是太子那边的意思?”
太子与李佑不和,这在朝堂世家之中,已不算秘密。
崔浩点了点头:“这只是其中一个缘由……”
他捋了捋须,又微眯了眼,笑道:“此番回乡祝寿,本官与那家主提及李佑,你可知那家主是何反应?”
赵海不明所以,茫然摇头。
崔浩道:“家主一听齐王名号,登时便是大怒,言说那李佑存了心要与咱们崔家作对,还说崔家与那李佑势不两立!”
“哦?竟真有如此情况?”
赵海有些迷糊,按说崔家投奔太子,与李佑之间不大对付,这倒是很正常的。
可撇开太子的关系,崔家与李佑并无关联,何至于崔家家主对李佑有如此怨念?
崔浩笑着解释道:“前几日,陛下已颁下诏令,说是齐王李佑发现一种高产作物,名曰‘红薯’。那红薯产量之高,叫人咋舌。”
“陛下已将红薯粮种下发各地,推广开来。往后我大唐百姓,都要耕种红薯了。”
赵海想了想:“这与咱们崔家,有何关联?”
崔浩蹙了蹙眉,不屑地哼了一声:“我崔家能维续盛势不衰,靠的是田地。百姓们吃不饱饭,咱们才能凭手中田地制约百姓。可那高产作物,喂饱了那些穷鬼,往后谁还会来依附咱们崔家,给咱们卖力气?”
崔浩的话,赵海听得一知半解,但他大约能懂得,李佑献上的这宝贝,着实伤害了崔家利益。
所以崔家家主此时已恨上了李佑。
这对他崔浩、赵海主仆来说,是个极大的利好。
“太好了,有了崔家的支持,咱们便能和那李佑掰一掰手腕了!”
赵海信心大增,激动叫道。
崔浩却又悠悠一叹:“只可惜,近来家主忙着与那河间郡王府结亲之事,不能抽身亲自对付李佑。所以此刻,对付李佑之事,还得本官领头。”
赵海拱手恭维:“大人的能耐本事,在崔家里已算顶尖,有大人坐镇,对付区区李佑,已是足够。”
恭维之余,赵海又不免好奇:“但那结亲之事,又是哪一出?咱们崔家难道要和那河间郡王府结为亲家?”
“嗯……”崔浩面露欣然,“那河间郡王李孝恭,虽久不在朝堂,但威望不减当年。家主打算和他结亲,好替我崔家再谋一强劲助力。”
“倒是好思量!”赵海唏嘘感慨。
赵海本是武人出身,他对于河间郡王的威名,自然再熟悉不过。
但对此事,赵海并不太过关心。
既是与郡王府结亲,崔家出的肯定是家主的嫡孙,与崔浩这一脉没有关联了。
果不其然,崔浩接着道:“家主打算为他那长孙,如今的天子近臣,给事中崔明心争取婚事,去向那河间郡王府的宝贝女儿提亲。”请下载app爱阅app最新内容
赵海语气平淡:“这倒是件好事。”
“好事?哼哼……”崔浩忽地冷哼了声,摇头叹道,“这事却是出了意外,如今已成了家主的心病了。”
“心病?”赵海好奇。
“不错!”崔浩解释道,“这婚事本看着要成,却是突遭变故。那河间郡王的宝贝女儿,本要与咱们崔家结亲的沧阳县主,竟是突然跑了……”
赵海一惊:“跑了?那……那这婚事?”
崔浩苦笑摇头:“自然是耽搁下来了,听说那河间郡王大发雷霆,撒了府中兵卫各处寻找,却都找寻不到。”
“事到如今,我崔家家主也不好再去提那婚事,只能先等郡王爷将那沧阳县主找回来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