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海提出重开盐铺的计策,立即遭了冷眼。
那面白长须的崔浩冷冷撇了赵海,阴声道:“还想着重夺盐市?人家的海盐质优价低,你拿什么和人家比?”
这话骂得赵海抬不起头来,的确,双方的盐优劣分明,明眼人都知道该买哪家。
赵海心知肚明,此番已输得一败涂地,但他总不好在崔浩面前灭自家威风。
以赵海看来,这重开盐铺之事,是提不得了。
现如今,最好的法子,只能是败退齐州城,暂且将这报仇之事搁置下来,待日后再作打算。
想到这里,赵海叹了口气,试探道:“那咱们就此撤出齐州?”
崔浩没有答话,他默然沉吟,似是在思索对策。
片刻之后,崔浩抬头道:“不,你仍要留在齐州,那盐铺也照常营业。”
这下子,赵海糊涂了,方才你崔大人分明说比不过李佑的海盐,既是比不过,还硬撑着盐铺作甚?
崔浩继续道:“指望那盐铺挣钱,已是希望不大了。现如今只能拿它当个幌子,让咱们的人留守在齐州。”
“留守齐州?”赵海呢喃着。
“不错!”崔浩眯起眼,作恨愤状,“本官与那李佑不共戴天,自不会轻易罢休。我要你们守在齐州,继续寻那李佑的破绽,伺机报复于他!”
赵海这才明白,崔浩这是拿盐铺做幌子,让他们一干人留在齐州当暗探。
只有以盐商身份留在齐州城,才能暗中探查李佑动向,不致叫李佑怀疑。
这事对于赵海没太大难度,他立即拱手领命:“小人知道了,这次回去,一定死死盯牢李佑。但凡找出他的破绽,定会向大人您汇报。”
“嗯……”崔浩点了点头,随即站起身来。
他抖了抖衣领,朝后衙堂室走了两步,似是要回去歇息。
走了一半,崔浩又停了下来。
他回过头:“本官这几日,要回武城一趟,崔家家主过寿,本官得亲去祝寿。”
“至于你,就给我回齐州,牢牢盯死李佑。”
“务必要找出李佑的破绽,想出治他的对策。”
“那李佑伤了我儿,本官要他身败名裂,再无翻身机会!”
丢下这么句话,崔浩随即迈步,走出这后衙厅堂。
……
齐州盐铺终于开张了,但这一次重新开张,显得有些落寞。
百姓们已习惯了海盐,更愿意去蜉游商铺购盐。
即便赵海派人敲锣打鼓招揽顾客,仍没有人前去买盐。
那门可罗雀的场景,与蜉游商铺顾客盈门,大排长龙的场面,实在是相差甚远。
这般凄惨境况,可是叫李佑一干人乐了好几天。
这其中,最开心的自然要数沧阳县主。
“哈哈,本县主与你家李佑鼎力合作,共同发明出精炼海盐,将那赵海的井盐打压得抬不起头来!”
“那清河崔家,现在指不定躲在家中暗自后悔呢!”
“区区一个世家,也敢招惹咱们,哼!”
王府后院里,沧阳正绘声绘色地向韦敏几人描述她近来的“战果”。
为了拔高她自己的形象,沧阳着重添补了几笔,将她与那赵海之间的争斗,及她参与炼制海盐的过程,当作此次斗争的主题,详细向韦敏几人吹嘘了几遭。
翻来覆去就这么一点细节,韦敏几人听得耳朵都出老茧了。
“哎呀,县主您都说了几十遍了,不过是试吃了一口海盐嘛……那能算是您的功劳吗?”
汤圆抱着糕点,撇嘴道:“那海盐分明是咱家殿下炼出来的……”
提到吃,汤圆是第一个不服气的。
你沧阳县主能吃盐,旁人就吃不得了?
只可惜那日试盐时,我汤圆不在场,否则定要吃他几大口盐。
那我不也成了炼制海盐的……大功臣了么……
“呀呀个呸!”
被小丫头驳斥,沧阳立时将腰掐起,伸出食指指点着汤圆的额头:“你个黄毛丫头,懂个啥?”
她又转过脸,看向韦敏和二娘:“你们是不知道,那海盐中本就搀有杂质,长期食用,对人的身子可是有损的。”
“本县主当时试盐,那可是为了天下苍生在试毒,那……那也是冒着极大风险的!”
说着,她又回头点了点汤圆:“你这小不点,个头儿那么矮,想是抗毒能力也是不济的。若叫你试盐,只怕一小口下去,你就要翘辫子咯!”
不将这试盐行为描述得万般艰难,如何体现她沧阳的功绩呢?
这一吓唬,倒是唬住了汤圆,汤圆已捂了嘴瞪圆了双眼,略有担忧地后退了两步。
“那县主你……会不会染毒出事啊?要不要请郎中瞧一瞧?”汤圆道。
沧阳得意地将胸脯一拍:“本县主常年习武,身子骨自然是结实的。”
她摆了副义盖云天的架势:“再说了,为了百姓能吃上平价海盐,冒点风险算得了什么?”
她这架势倒摆得很足,若是一般人见了,定要感喟钦佩的。
只可惜,韦敏和二娘都是有见识的,知道那海盐虽有杂质,但也绝不至于伤人害命。
她二人对视一眼,只报以礼貌性的轻笑,却不像那汤圆一般激动。
沧阳见状,继续吹嘘着:“怎么,不相信啊?本县主那可是……”
她正绘声绘色地又一次重复起尝盐经历,李佑已大步走了过来:“我说沧阳,你这么点破事整日吹嘘,累不累啊?”
院中的几个女人都已凑了上去,朝李佑见礼。
没了看客,沧阳再也吹不下去了,她也凑到李佑身边:“我正要找你呢!你为何还不将那赵海赶出城去,反而留他在齐州城祸害百姓?”
李佑哈哈一笑:“人家赵掌柜规规矩矩做买卖,我岂有平白将他赶出城的道理?”
沧阳一脸不忿:“规规矩矩做买卖?那赵海做了什么恶事,你李佑还不清楚吗?”
李佑当然清楚赵海此人并非善类,只可惜,人家行事隐秘小心,没露出什么破绽。
他调来大量运盐车队,阻塞码头,这是不假。
可那不过是正常的商业行为,李佑总不好因这事治赵海的罪吧?
再说盐铺关门歇业,那也不是犯禁违法之举。
李佑想来想去,着实找不到将其赶出城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