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亮贵为国公,一方大员,地位非同寻常。
仅靠一桩尚无明证的军械案子,是扳不倒他的。
基于种种考量,李佑只能将这案子,算到刘大亮的头上,反正这死胖子愿意替张亮背黑锅,李佑也乐见其成。
刘大亮及其党羽被抓捕归案,都督府自然要个人来管理。
这个肥差,李佑思量许久,最终是交到了阴弘智的头上。
阴弘智本身是武将世家出身,他出任州衙长史,本就是赶鸭子上架,倒不如将他安置在都督府,替李佑管理军政大务。
至于那州衙事务,法曹赵广能力出众,足可胜任。
军械案的具体经过,韦挺和程咬金已具折上报,很快就等来了京中回讯。
长史刘大亮自是难逃抄家灭族的下场,那苏峻也背上罪名,连累整个家族。
好在李佑在奏上陈情,替苏家求了情。
苏家家业尽被罚没,但一大家子人的性命倒是保住了。
他们一家被发配边关,远离了辛苦耕耘了数百年的齐州。
苏家的大片田地,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李佑手中。
骤然得了那么多土地,说不高兴那是假的。
李佑正愁着红薯该如何推广,这下子好了,整个齐州小半田地都落入他手,自己想种都能种上红薯,也无需再仰人鼻息了。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还要看红薯的收成如何。
这一阵子,李佑几乎是天天往庄园里跑,连带上心念红薯收成,留在齐州的韦挺,两人整日闹得灰头土脸,浑身淤泥。
眼见红薯长势日见喜人,翁婿俩倒浑身是劲。
这一日,俩人又忙活了一整天,落日时分,才乐悠悠坐了马车回了王府。
李佑回了寝殿,正准备沐浴冲洗,再出来吃些冰镇水果纳纳凉,韦敏却急匆匆赶了过来。
韦敏一脸急切:“殿下,您快去看看吧!二娘她……她好像撑不住了……”
“什么?”李佑脑中一懵,“好端端地,二娘她怎么了?”
李佑近来一直忙着军械案和红薯收成,确是没有注意府里事务,经韦敏这一提点,他才想起来,的确是有阵子没见到二娘了。
韦敏急忙上前来,抓着李佑的胳膊:“殿下,您快去看看她吧!郎中都束手无策了,殿下精通医术,或许能……或许能想出法子来……”
李佑再不耽搁:“走,咱们去看看!”
二娘所住的小屋,其实就在李佑寝殿之侧,这是间不大的耳房,共分内外两间,外间是汤圆的居所,二娘住在里间。
走进耳房中,入眼便见里间卧房的房门紧闭,汤圆正揣着手在门前走来走去。
“怎么样了?”
韦敏一进房,便拉着汤圆过来问话。
汤圆急得眉眼都蹙成了一团:“郎中还在诊治,可我看二娘的气色实在难看。郎中开的药,她一点也没吃……”
李佑走了上去:“怎么回事?既是病了,为何不愿吃药?”
汤圆摇摇头:“奴婢也不知晓,只听郎中说……说……说二娘是什么心有郁结,药石难医……”
正说话间,那房门被人打开,从里屋走出一老一少两位医者。
那老者鹤发童颜,精神矍铄,但他走出来时脸色并不大好,一个劲唉声叹气,连番摇头。
李佑忙迎了上前,朝他拱手:“郎中,二娘的病怎么样了?”
那老郎中朝李佑行了一礼,随即叹气道:“这位姑娘想是心有郁结,久未进食,以致身体衰败。这本不是什么大病,稍加进补倒也能痊愈。”
“那……那还等什么?”李佑道,“给她开些补剂,调理好身子,再督促她吃饭进补便是了?”
老郎中苦笑两声:“殿下想得太简单了,这郁结积于心胸,已成块垒,伤身劳神。现如今她是吃什么吐什么,强逼她吃再多补药也无济于事。”
“吃了就吐,有这么严重?”
李佑忙扭头责问韦敏:“她这副状况,有多久了?你怎么一直都不告诉本王?”
韦敏吓得脸色一白:“有……有阵儿了,妾身见殿下忙于政务,便想着请郎中来看看,该是能治好这病。可没想到……”
韦敏说着就要往地上跪,李佑忙拉起她:“别忙着请罪了,你快说说,这好端端她又犯什么心病了?”
所谓郁结之症,无非就是心里揣了心事,积郁之下伤了身体,想治好这病,最直接的法子,就是查清楚这病的源头。
韦敏低眉回忆着:“一开始,二娘只是胃口不好,不愿吃东西。她成日说自己身乏体倦,一直请假在房中休养。妾身想着她身子不好,便赐了些补品,想让她将养身子。”
“可是二娘碰都没碰那些补品,整日卧床休养。到后来,她连正常的一日三餐,都不大进补了,每日只喝一小碗稀粥。”
“妾身那时才开始担忧,便找来郎中替二娘诊治。”
“郎中过来开了些药,二娘倒也老实吃了。可她吃了怎么也不见好,反而日渐消瘦。”
“到后来,还是汤圆发现的,说二娘每回服了汤药,没消片刻便泛恶心,将汤药全吐了个干净……”
李佑听得心惊不已,看这情形,二娘的病情已相当严重。
得赶紧问明病因,查出她心病源头。
李佑又问道:“你们最近,有和她提及她兄长之事吗?又或者是……是你与你父亲闲聊之时,提起过长安旧事,引起二娘回忆起旧事?”
二娘这丫头,唯一记挂的,就是她兄长的仇。她若有心病,多半与这事有关。
说起来韦挺近来一直住在王府,常与韦敏叙旧事话亲情,李佑猜测二娘的病,多半与此有关。
多半是他韦氏父女谈及亲情和长安旧事时,惹得二娘追忆过往,才回念起兄长的仇怨来。
可韦敏却是连连摇头:“说起来,二娘与我父亲,倒从未见过面。自打父亲来齐州后,二娘就多是卧床休养,极少出来了……”
“哦?这么久了?”李佑一惊。
韦挺来齐州住进王府,怕已有半个月了。
竟没想到二娘的心病竟有这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