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从未见过刘大亮,为何却笃定他是个口蜜腹剑的小人呢?”
从秦理主动策划剿匪事宜,李佑能看得出来,这秦理绝不像其外表那般冷漠。
他其实是有一腔热血的慷慨义士。
而刘大亮邀他同去剿匪,秦理却避而不见,这说明秦理对那刘大亮的憎恶,已到了相当地步。
可方才,秦理却说他从未见过刘大亮。
那这憎恶从何而来?
秦理叹了口气:“我对于这刘大亮的认知,全来源于先父。”
说起“先父”,秦理那冰冷的脸上,难得有了些温情与哀婉。
“秦琼将军?他也认得这刘大亮?”
李佑万没想到,这事居然还能牵扯到秦琼头上。
秦理点头:“说起来,这刘大亮还曾是先父的同袍兄弟……”
“哦?他也曾在你父亲帐下效命?”李佑疑惑道。
刘大亮的身份,与那秦琼自是天差地别,若说两人是同袍兄弟,实在有些勉强。
但也有种可能,便是刘大亮曾在秦琼手下当过偏将幕僚之类的属官。
相传秦琼此人义薄云天,对下属极是仁厚,他将属下当成兄弟,倒并不离奇。
秦理却是摇头否认:“他并非是先父帐下僚属,而是那郧国公张亮的部下。”
“张亮?”
李佑细细回忆着,他似乎是听人说起过这个名号。
印象中,似是法曹赵广曾说过,那刘大亮曾为郧国公张亮的帐下幕僚,他出任齐州都督长史,也是那张亮举荐的。
而那郧国公张亮,李佑自是认得的。
这人出身瓦岗寨,与那秦琼、程咬金、徐世绩等人做过同袍,后来跟随徐世绩投奔了李唐。
相传此人打仗的本事,比另外三位大将差得不是一丁半点。
但他升官的速度,却是一点不慢。
现如今这张亮已高升相州都督,被加封为郧国公,据说不久之后,便要进京为官。请下载app爱阅app最新内容
他这个身份,只要进入朝堂中枢,少说也要做个尚书级别的部堂高官了。
李佑想起秦琼与张亮之间的联系,便猜测道:“秦将军与那刘大亮相识,是在瓦岗寨时期?”
秦理点了点头,随即又道:“那张亮本是出身低微,他之所以能在瓦岗寨中崭露头角,靠的是一手告密的本事。”
“告密?”李佑呢喃着。
秦理继续道:“当初瓦岗寨的统领乃是魏公李密,那张亮向李密秘报,说是军中有人反叛,引得李密震怒,从而诛杀了不少瓦岗义士。”
“而那张亮,因此得了李密信任,在瓦岗寨中显露头角……”
李佑细细品味着秦理的话,好奇道:“可这与那刘大亮,有何关联?难道说这告密的主意,是刘大亮所出?”
“不错!”秦理提高了音量,似是有些激动。
他声音本就嘶哑,音量一高,便又有些破音:“那刘大亮提出这等阴险计策,你说他是不是口蜜腹剑的小人?”
李佑轻轻笑了笑,却是摇头道:“这告密之事虽然算不得上乘,但也未必是坏事。若那反叛之事为真,刘大亮与张亮二人,无非是忠心事主。算不得阴险狡诈的……”
李佑猜想,这告密之事该是不假,而那秦琼为人磊落,最是不喜这等告密之事,所以与秦理提及此事时,难免带了些私人意见。
而秦理不过是个孩子,又从小受父亲影响,讲究个善恶分明。
自然而然地,秦理将这告密之事,看成了十恶不赦的恶劣行径。
但要李佑公道地评断,食君之禄,自要忠君之事。
那张亮、刘大亮等人,当时是李密的部下,他们当然要防范瓦岗寨中有人谋反,对李密及瓦岗寨的大局造成恶劣影响。
这告密行径,无可厚非。
“不!不是那样的!”
就在这时,秦理却猛地一捏拳头,绷起手背上粗壮的青筋:
“那所谓的谋反,不过是一小队兵士受不了军中清苦,又害怕连番战事太过危险,所以想结伴逃离瓦岗寨。”
“他们压根就没有反叛的打算,不过是想回乡做个平头百姓罢了!”
或是感觉到自己的情绪激动,秦理又赶紧放松了拳头,平复着情绪。
他很快恢复了镇定,声音也变得“低沉”下来:“那组织逃离的兵士中,有一个刘大亮的同乡。那人眼见刘大亮在军中也没什么前途,便将逃离之事告知刘大亮,并主动提出带刘大亮要求逃离瓦岗寨……”
听到这里,李佑不由一惊。
他随即皱起了眉头:“你是说,那刘大亮背信弃义,出卖了主动拉他逃离的同乡?”
秦理点了点头:“不错!”
“真他娘的是个畜生!”李佑啐了一口,恨恨骂道。
在听到这位“同乡”的细节之前,李佑一直没觉得刘大亮等人有什么过错。
毕竟组织兵士逃离山寨,充当逃兵,也算是军中大忌。
刘大亮举报告密,顶多是将事态夸大,但也算不得背信弃义。
可既是别人主动相告,并且善意地提出要带刘大亮一起逃离,那刘大亮就绝不该将这事外泄。
这不是辜负人家的信任,拿别人的信任当作自己上位的筹码么?
秦理又道:“那刘大亮,事后还曾多次提及,反叛之中有他的同乡。提及那同乡时,常是一脸哀叹同情,大有未能将其救出灾难漩涡之意。”
说到这里,秦理又冷笑着:“可他却是不知晓,他那同乡,曾因沙场建功,与先父有过一面之缘。后来反叛事发,他求到先父头上。先父想了法子,救了他一命。”
“哦?竟是如此?”李佑总算明白,为何这秦理如此笃定地判断,刘大亮是那般不堪。
敢情是有当事者幸存,将这事告知了秦琼。
秦理又哀哀一叹:“那人虽是幸存了,可当时一道被牵连处死的,足有近千人。”
“那是近千条鲜活生命,就因刘大亮与张亮二人,一心上位,枉背了反叛罪名,惨死在瓦岗寨上……”
说到这里,秦理又重重地将手锤在了那矮桌之上,发泄着心中愤懑。
“砰”地一声,那矮桌应声而碎,直看得在场之人瞠目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