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一听到韦敏出事,李佑惊得从坐席上站起来。
那侍卫神色慌张道:“王妃今日替流民打抱不平,强闯那历城县公的府邸,结果一去不复返。”
“什么?”李佑惊得无以复加。
怎么好端端地,和历城县公攀扯上纠葛了?
回想起刘大亮方才所说的历城县公,那可是武勋贵戚,麾下有无数武艺高超的家将部曲。
韦敏一个女人家,跑人家府邸里做什么?
还打抱不平?
难道说,是那历城县公欺压百姓,结果叫韦敏撞上了?
李佑再没有工夫细想,他立即出发,领着府中侍卫,直奔那历城县公府。
……
自打来了齐州城,韦敏几乎没有出过齐王府。
上一次,李佑心血来潮,要带她去郊外踏青烧烤。但其间遇上苏问天,那次散心之旅并不顺遂。
所以,这次能到城郊转一转,韦敏更愿意将之当作一场散心,一次赏风之旅。
出了齐王府,她们一行人一路朝东而去,很快便出了东城门。
而后沿着州城外围,一路朝北而去。
早在设定路线时,她们便已打听到,城北一带,贫民穷人最多。
一路驶到齐州城东北角,遇到一处破落村落,韦敏便吩咐车队停下,在这里开始施粥。
她与汤圆,都已有过施粥经验,很快便组织奴仆在村口搭了个简易小棚。
而后,又拿出预先准备好的铜锣,敲锣打鼓地吆喝起来。
锣声很快吸引了不少乡民,很快便有人上前来询问。
当乡民们得知,韦敏这是无偿施粥,便即招呼着亲友前来领粥。
因为有了在长安施粥的经验,这一次韦敏提前安排了侍卫维护秩序,并规定了每人领粥的限额。
穷苦人家见了免费施送的粥食,多半是要争抢的,若没有人维持秩序,场面便将混乱。
有了侍卫奴仆在旁相帮,这一次施粥的进程很是顺利。
还不到日落时分,满满两大桶粥,都已快见底了。
百姓们都领到了粥食,个个喜笑颜开。
正当韦敏感叹此行顺遂无比之时,汤圆的一声惊呼,掀起了小小波澜。
“你方才领过了,不许再领了!”
汤圆的叫声,将韦敏从凉棚深处惊了起来。
她赶忙走上前去探一探情况,正瞧见汤圆站在粥桶前,正对着个骨瘦如柴的中年人大声叫喝着。
那中年人披头散发,脸色灰暗,看上去与周旁的村民很不一样。
韦敏能从周围乡民的眼神里,看得出他们对这人也不大熟悉。
“怎么回事?”韦敏道。
汤圆掐着腰,指了指那披头散发的中年人:“这大叔方才已经领过一碗粥了!”
为了防止有人多领粥食,影响了其他人,韦敏早早定下规定,每人限额一碗。
重复领粥,自然是不允许的。
韦敏看了看那中年人,上前解释道:“抱歉,这位大叔,善粥数量有限,你若多领了,就会有人领不上粥。所以,每人只能领一次。”
那中年人似是有些害怕,“啊”了一声,便将手中提着的碗往回缩了缩。
可他缩到一半,却又停下手来,低头似在犹豫着。
韦敏注意到他手中的青花瓷碗破旧不堪,上面还沾着未曾洗刷干净的泥土痕迹。
那中年人犹豫着,却又想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将那破碗又往前伸了一伸。
他喘了口气,像是鼓了勇气,颤声道:“贵人,求……求求你!我那孩子几天没吃东西了……”
这中年男人的样子极是可怜,看上去瘦弱不堪。
这副可怜哀求的模样,叫韦敏心下一软。
想了想,韦敏叹息道:“罢了,咱们赠粥,便是要帮扶穷苦人家。这位大叔看起来更需要这碗粥食,便再予他一碗吧!”
韦敏早注意到,这个村落里的村民,虽然并不富裕,但看上去不至于食不果腹。
与其将这善粥施予其他人,倒不如给这真正需要帮扶的中年人。
她既下了命令,汤圆便舀了粥倒入那人碗里。
得了粥,那中年人又是千恩万谢,连连躬身致意。
若非他手中捧着碗,只怕他要跪下来磕头了。
感谢了一番,这男人才碰着破碗离开了去。
自他离去,队列又恢复了秩序。
韦敏本以为,这件事业已过去。
可当她回了凉棚,却又听见后方排队的村民,正在议论那男人。
“唉,可怜啊!逃难逃进城里,结果却找不着活计。”
“来咱们田上当佃户,又遇上了那般惨事……”
几个庄稼户打扮的男人谈起那中年男人,个个都是摇头苦叹,一副同情模样。
韦敏听他们的对话,心里起了兴趣。
她前来施粥,原本就是接济贫民,既然撞上了难以维继生活的穷苦人家,自然是愿意搭一把手的。
韦敏走上前,向那两个庄稼汉道:“两位,方才那大叔,你们认得吗?”
那两个庄稼汉一看韦敏的打扮,便立马恭敬站直了身子。
谁都能从韦敏的衣着打扮看得出来,这是位贵族妇人。
“禀贵人,自是认得的,他是给咱们东家打短工的雇农,是个流落到咱们村上的流民了。”
唐时的农户,分为自耕农、佃户、雇农等不同身份。
这其中,人数最多,地位最高的,便是自耕农,也就是自己名下有田地,给自家种地的农户。
还有一种普遍的农户,被称作佃农。
佃农通常是承包租种地主的田地,每年给地主交租纳税,来抵押租地的费用。
佃农虽然种的不是自家的地,但毕竟是交了税子,好歹能收获到田里产的粮食,而且能自行决定种植何种作物。
而且佃农只是没有田地,但生产工具、粮种等生产资料,多是齐备的。
相对来说,最惨的便是雇农。
雇农是纯粹提供劳动力的农户,他们什么都没有,只靠卖力气,帮地主耕种田地。
至于田地里种什么,收成有多少,这都与雇农无关。
雇农的收益,只有他们出卖力气所换取的固定报酬。
这雇农分长工、短工。
那长工就相当于地主家的奴仆了,常年给地主打工,换取报酬。
短工流动性更大,收益也更不稳定,多半是一些受灾的流民充当。
而方才那中年人,显然便是受了灾,流落到这历城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