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齐州时,刘大亮未来接迎。
当时他的理由,是抱病未愈。
这一点,李佑无从验证,只能搁置不提。
而在这之后,李佑还曾与刘大亮有过两次接触。
其一,海寇事件中,那性格卑鄙阴辣的兵曹赵朗,那是刘大亮的心腹。
其二,粮荒事件中,那颇为机智,行事狠辣的苏峻,也是刘大亮的心腹谋臣。
有了这两个不成气候的手下,刘大亮在李佑这里的印象分,几乎已被扣光。
而且这么长时间以来,刘大亮都不曾主动相见,李佑对他全没有任何好感。
先回自家寝殿,选了间端方华贵的的衣裳,穿在了身上。
等到赶到花厅时,李佑特意提前让奴仆通报。
“太子驾到!”
随着身旁奴仆一声清亮的嗓音,便听得前方花厅里一阵攒动。
李佑透过花厅侧边的小门中,已看到厅里有人正慌乱起身,将那椅子带得咯吱作响。
“下官都督长史刘大亮,见过齐王殿下!”
那刘大亮这时已慌忙跪下,老老实实地磕头见礼。
李佑透过侧门珠帘,正看见刘大亮的样貌。
这刘大亮长得,有些矮胖,看起来颇有些敦实。
这般敦实的身材,要下跪自是不容易。
再说这齐州城山高皇帝远,要刘大亮下跪的情况可并不多。
刘大亮跪在了地上,身子折叠蜷屈,恭恭敬敬道了安。
随即,他便跪在地上低头不动弹了。
或许是身材的缘故,这刘大亮看起来,全不像李佑印象中的样子。
照说这人执掌一方,该是十分睿智精明的样子。
可李佑看来,这稍矮胖的外形,给刘大亮平添了几分厚道老实的气质。
掀了珠帘步入其中,李佑随即杨手:“不必多礼了,起身吧!”
那刘大亮这时才从地上爬了起来,在李佑伸手相邀之下,与李佑一齐落座。
刘大亮的举止,可以用“亦步亦趋”来形容。
他这般态度,倒是李佑绝没有想到的。
此前从那兵曹赵朗和仓曹苏峻的身上,李佑都感受到一股子阴戾狠辣之气。
他料想,能镇得住这样两个阴狠官员的长史,该是个威严气度十足的人。
但实际情况,刘大亮看起来像是只十足温柔的小绵羊,十分乖顺。
双方落座,刘大亮便即拱手:“殿下,下官前一阵子抱恙在床。近日身子好转,却又遇到城东匪患。”
说着,他擦了擦额头,做了副十分忙碌的架势:“下官疲于剿匪,却是没工夫前来拜会殿下。怠慢之罪,还望殿下担待。”
李佑淡淡一笑,摆手道:“哪里哪里……刘长史言重了!”
虽然与刘大亮两员心腹都有过交手,但李佑从未正式与刘大亮撕破脸皮,这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再者说了,那赵朗行事狠戾自私,但赵朗针对的,并非是李佑,而是那北海县令张大有。
而苏峻此人机敏果决,可李佑并未与其正面交锋,目前也只是隔空对阵的地步。
真要说起来,李佑与这刘大亮之间,并没有起过冲突。
当然,李佑心知肚明,他与刘大亮,是有着根本性的矛盾的。
李佑的到来,势必会影响刘大亮在齐州都督府只手遮天。
刘大亮暗恨他李佑,倒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李佑也清楚,自己毕竟是皇子,这刘大亮胆子再大,也绝不敢和自己明面上对着干。
除非……他背后有更大的靠山……
现下情况不明,李佑当然不急着与之冲突。
他笑着道:“刘长史经年料理都督府,替本王处理政务军令,着实辛苦。本王一直身体虚弱,此前多有仰仗。在这里,还要向刘长史致谢呢!”
李佑故意将刘大亮“辅官”的身份着重强调,将刘大亮掌管都督府说成是“替自己”执掌政事。
这其实是在隐隐强调自身权位。
你姓刘的是老子的属官,心中该清楚谁才是老大!
故意这么说,当然不是争权夺利。
李佑只是想看一看,这刘大亮的反应。
那刘大亮一听这话,当下便愣了一愣。
他迅速反应过来,又赶忙拱手:“不敢不敢,殿下乃国之柱梁,平日事务繁忙。都督府繁冗杂事,自是由下官代劳。”
这话听起来,倒很是恭顺。
不过这种场面话,谁都会讲。尤其刘大亮经年浸淫官场,口蜜腹剑的本事,该是不差。
李佑没将这话当回事,继续道:“刘大人此番前来,是只为拜会?”
“额……”刘大亮迟疑片刻,又朝李佑讪笑了两声。
他看起来确有心事,此刻正在犹豫。
李佑摆手:“刘长史但说无妨,若有相求,本王自当尽力帮扶。”
“那……下官便坦白说了……”
刘大亮又幽叹一声,换了副苦脸:“殿下也知晓,咱们齐州,虽设有都督府,但充其量是个中州,周边没有外患兵危。所以……这朝廷平时是不管不顾,钱粮上甚少照顾……”
“嗯?难道你是要本王替你去要钱要粮?”李佑已皱了眉头打断道。
听刘大亮的语气,似乎是埋怨朝廷的支持力度不够。
不过齐州这都督府,本来就只需维护周边七州的安危,而这几个州府,并不在边陲地带,平日里收到的兵武威胁极少。
既不承担义务,相应的,享受的权利就少了。
朝廷下发的钱粮,当然要向那些边关重镇倾斜的。
你刘大亮想要钱粮,怕是不容易的。
“不,不,不!”刘大亮却是摆手,“殿下误会了!”
他又继续道:“朝廷有朝廷的难处,这一点,下官是省得的。”
李佑好奇:“那刘大人是什么意思……”
刘大亮讪笑着:“正因为缺钱少粮,这府兵的训练一直很弛惫,兵力太弱。”
李佑听得云里雾里,这家伙铺垫了这么久,究竟是要说什么呢?
但紧接着,他的疑惑便被解开。
刘大亮已擦着额头:“前阵子,下官主持城东剿匪,却是出了不少变故。”
“那城东匪寇嚣张至极,下官数次派人扫荡,都未有所获……”
“反而损兵折将,连吃败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