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彻底懵了,这时他的醉意已全都消退,心中唯一残留的,是恐慌与惧怕。
李世民这封圣旨,等于是将他的太子权力统统剥除了。
这无疑是重重的惩罚!
“怎么会这样?”
“难道是……父皇知晓了此事的真相?”
李承乾再傻,也能猜出大概因果来。
可是,他无论如何也猜想不到,李世民是如何查出真相的。
“太子殿下,接旨吧!”
王德只冷冷丢下句话,便将圣旨递给李承乾。
李承乾捧着那份重若千钧的圣旨,怔怔地呆跪下去。
他已藉由这份圣旨,感受到了天子的怒意。
也能藉由这圣旨中的条令,感受到天子的责难。
剥除了他太子的一切权力,那接下来呢?
下一步,是不是要剥除他的太子身份了?
这“身患足疾,行动不便”的理由,找得可真好啊!
再过阵子,这足疾怕是又要“加重”了吧?
到那时,你李世民顺理成章地提出易储之计,再没有人会反对了……
李承乾已能猜想到,自己的结局。
被废除太子身份,幽闭在宫内,直至哪一天不明不白地离世……
“殿下?殿下?”
耳旁传来太监的呼唤,李承乾这才回过神来。
那太监脸上带着惊惧,颤颤巍巍地将李承乾扶了起来:“殿下,咱们先回里殿?”
李承乾心中一片混乱,他麻木地点了点头。
先回去,找自己的心腹们商议一二,再想其他办法。
正殿之中。
酒壶酒杯扔了一地,歌舞伎人们也都退了下去。
这里还残存着先前的喜悦痕迹,可这酒宴之中的宾客们,此刻全都是一脸惶恐。
他们都已收到了消息,得知了圣旨内容。
李承乾落寞地走入殿中,入眼便瞧见宾客们惶恐的面容。
这一张张平日里只会献媚谄笑的脸,到了这时全没了往日光彩。
李承乾心中一怒,将那圣旨摔了下去。
“去你的足疾!”
他猛地伸出先前患疾的右脚,用力踢了出去。
这一踢,本是发泄心中不满。
可李承乾却没预料到,那原先低矮的桌案,不知何时被人换成了稍高些的高桌长椅。
那是自李佑发明出桌椅后,京中达官贵人们仿效着做出来的。
李承乾这一踢,正将他的腿骨踢在那桌案上。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后,李承乾只感觉到腿上传来一阵揪心疼痛,随即便支撑不住身子,摔倒在地。
“啊!”
撕心裂肺的叫嚷声之后,心腹宾客们赶忙挤了过去。
“殿下,您怎么了?”
“不好了,殿下的腿,摔断了!”
“快喊医官来!”
……
“真的摔坏了腿?”
御书房内,李世民刚刚收到医官的禀报。
先前颁下圣旨,说太子“足疾加重”,这自然只是虚言。
可李世民没料到,这事儿居然做实,太子的足疾,果真加重了。
他幽幽叹了口气,缓缓垂下头,沉吟起来。
李世民的脸上,并没有哀婉同情,却全是失望垂丧。
“罢了罢了……让医官前去诊治吧!”
“朕……便不去探视了……”
思虑了良久,李世民终是抛下了句残忍无情的话来。
一旁的王德赶忙领命。
李世民的无情处置,显然是给李承乾的太子身份,判下死刑了。
“对了,陛下,这里有高昌国送来的奏表,麴文泰称疾!”
王德又递上了一份奏折,这是房玄龄刚刚送上来的。
“称疾?”
一听到这个字眼,李世民的眉头,立即皱了起来。
他接过奏折,囫囵扫了一眼,随机便将之丢在了桌上。
“哼,好个麴文泰,他居然还敢称疾不朝?”
高昌国,乃是个西域小国,早些年间臣服大唐。
李世民自打灭了突厥后,便将心思放在西域小国上。
这些年来,他恩威并施,已令得西域诸国都称臣纳贡。
而西域一线被扫平,自西域往大唐的一条商道也顺利打通。
自此,唐朝与西域的贸易繁盛起来。
这本是大好的事儿,可近些年来,高昌国主麴文泰却不知怎地,竟篡夺其他西域小国,拒绝向大唐纳贡称臣。
这可惹恼了李世民。
李世民当下发去诏令,召那麴文泰前来长安,谨见天子。
他李世民贵为“天可汗”,自是有这样的权力和威望。
召来麴文泰,自然是展现威望,让西域诸国见识见识他天可汗的能耐。
而此刻,麴文泰已发来奏函,其中内容,竟是称他身体有疾,不能前来长安。
这等于是明摆着抗拒大唐,向他李世民挑衅了。
李世民刚刚才给李承乾治了个“足疾加重”,自然知晓,这所谓的“称疾”是什么意思。
“好个麴文泰,他以为隔了数千里路,我大唐雄兵打不到他高昌国吗?”
“还敢谎称身体有疾?”
李世民愤而拍桌,怒火四溢。
王德守在一旁,眼看着天子一怒,心中暗道,这西域怕是要流血千里了。
“去,将程咬金、尉迟敬德找来,朕要发兵高昌,将那麴文泰活捉回长安来!”
李世民一声高呼。
王德赶忙点头,扭身便要下达钧令。
可还未走出门,却又听得李世民一声断喝:“慢!”
王德回过身去,正瞧见李世民低眉沉吟。
片刻之后,李世民又缓缓抬了头:“此事……还是让君集去做吧!”
前两日那火油之事,李世民召来侯君集相问。
当时侯君集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招认了,是他先前巴结太子,送上火油供太子把玩。
李世民当时便勃然大怒,痛斥侯君集妄顾朝纲,巴结太子。
可细一想来,侯君集确实不曾想到,太子会将火油用于纵火杀人。
他献上火油,无非是存了巴结念头。
考虑着侯君集国王功劳,李世民并未惩处。
而今高昌国生乱,李世民正好想起侯君集来。
侯君集这个兵部尚书的位子,坐得太久了。
倒不如将他派到西域去,替自己西征高昌国。
这样既能不动声色地剥了侯君集兵部职权,又能将其调离长安,远离李承乾。
易储之事已摆上日程,将侯君集调离出京,也能防止他和李承乾进一步接触,酿就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