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人神情不同,俞非侠、鱼激流哥俩一脸惊讶,张涤尘和王牵机眼神闪烁,带着一抹意料中的欣喜。
姚红叶则是对杨临安刮目。
曹褱似有所悟。
小宁跬好奇的站起来,“师叔,你把梦中的簪子带回来了?”
杨临安仔细端详手中的簪子,“我醒来它就在我身上了。”
曹褱离他最近,伸手拿过簪子,对着微弱夕阳。簪子通体幽黑,长不过三寸余,簪身刻着简易的符纹。“虎?”
说完看向一直不曾出声的王牵机。
王牵机接过簪子,轻描淡写的扫了一眼,拿在手中轻轻把玩,曼声道:“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梦里的玩意儿都能带出来。临安,簪子借师叔玩几天?”
杨临安笑道:“咱俩谈借不借的,那多见外?师叔拿去便是,反正我也用不着。”
王牵机伸出大拇指,“随我,大气。”
要是这样聊,簪子你还是还我吧,我留着挠痒痒也好。杨临安嘴上道:“那是自然,谁叫咱们都是小师叔呢?”
张涤尘捻须微笑不语。
自打杨临安上来后,姚红叶一直在打量他,只觉得他哪里不一样了,气质?眼神?尤其看向自己的时候,阴识术明澈无波。几日不见这小子转性了?还是突然学会尊师重道,又或者怕我踹他?
杨临安生出感应,冲她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
姚红叶微微蹙眉,淡淡道:“你今天也算大难不死,既然与虎兕心生感应,把牠带回来,准备如何安置?”
杨临安还真想过,嘿嘿笑道:“等师父出关,小子也该下山了。骑着兕兄去盛阳肯定比骑马威风,可是不是有点太招摇?小子没走过江湖,也懂得低调保平安,装咳……神弄鬼易遭雷劈。所以怕是要把牠留在伏牛山了。”
姚红叶一副理该如此的表情道:“你知道就好。”
曹褱接道:“掌教师叔出关还有几天,杨师弟不妨和虎兕多亲近亲近。如果真把牠留在这里,小宁跬替你好好照顾牠。”
小宁跬开心的拍掌道:“好啊!以后我多个伴儿了,有什么话还能和牠唠叨。清心清松两个小师侄十天半个月才来一次独秀峰,闷死我了。我都担心道没修成,修了个寂寞。”
众人莞尔。
曹褱伸出无名指,屈指作势道:“山上可不寂寞嘛?你要是觉得山下好玩,过几天随你小师叔到京城去,那里才好玩。”
小宁跬笑着躲开,“我还是留在山上陪师傅好了,你不常说山下的女人是老虎嘛?我还小,可不敢让她们给吃了。”
曹褱笑道:“就不怕虎兕吃了你?”
小宁跬撇嘴道:“柯小太师公,小师公,小师叔,以后我也是小师叔、小师公,虎兕师叔专和小师叔亲,我才不怕。”
众人眼中竟是柔和,张涤尘捻须笑道:“小宁跬说的有道理,弈天宗可不是这样子一代一代传下来?等你做了小师叔,师公我啊就去找我的小师叔喽。”
晚上要去莲花峰练功,杨临安准备小“睡”一会儿。“服下”柯白猿内丹后被王牵机一顿爆锤,他睡觉就改姿势了。刚开始不大习惯,几天后就适应了。
坐睡,培育自身气机以温养内丹。
盏茶工夫后,丹田处丝丝热流汇聚,如涓涓泉涌。杨临安照王牵机所授诀窍运转体内气机,顿觉浑身说不出的舒坦通泰。自练功来,今天是他头一回清晰感觉、掌握到体内气机存在,竟来得如此水到渠成。
白天在饮啄潭,是被莫名其妙逼出来,有如盲人骑夜马。
眼下却是少年人有了自己的宝驹,不可同日而语!
睡觉练功一举两得,唯独担心“睡”久了屁股不舒服,并由此延伸出另一个问题,他几次想问王牵机,话到嘴边又开不了口。
今晚…一定要找小王师叔问清楚,这可关系到以后的快活日子。
半个时辰后,气机流转周天。
杨临安只觉置身于象州城的昭华楼,云停雨过,累!却意得神满,意犹未尽。
张涤尘在散龙观的一席话萦绕耳边。
“大宗师、观自在、逍遥游分别尊儒、礼佛和称道,唯有陆地神仙,无分三教,到了此境,便是神仙,便是天人……破碎虚空,剑开天门,或举霞飞升,或驾鹤而起,或御剑而行……”
似睡未睡,似醒未醒!
杨临安回到白日的梦中,黑龙张须舞爪,口吐紫气……
忽然又置身于饮啄潭中,目盲气短几不可呼吸,不经意间寒意自丹田处再起,杨临安不假思索的依白天行径,任由它游走全身。
……
星月西沉。
窗前一道目光晨星般明亮。
杨临安睁眼,张口道:“小师叔!”
师叔侄两人看着池内在风中轻轻摇曳的紫金莲心思各不相同。
王牵机像是看着上辈子的情人,眼中脸上散发着温暖柔和的光芒,有期许、有追忆、有憧憬,和一丢丢的伤感。
果然不是白莲花,不管前世今生来世谁爱当白莲花谁当去……
杨临安急切想要请教小师叔。
“小师叔,有个问题我憋了好些天了,不吐不快。”
王牵机凝神看向池中,淡淡道:“除了关于栖霞观的我都可以回答你。”
完了!小师叔对我误会有点深,是不是应该先来一手声东击西?杨临安清了清嗓子说道:“今天两位师兄说后天伏牛山小校的日子,问我是否参加?”
“怎么?你想试试自己道行的深浅?”
深浅就算了,长短自知。杨临安摇头颓然道:“我上山才几天?献丑不如藏拙,万一露脸不成,把腚露了,以后我这个小师叔、小师公还怎么混?”
王牵机失笑道:“偶尔露个腚,凉快!不至于脑子发热犯浑。”
杨临安笑道:“亏本买卖咱可不做。”
王牵机瞅他一眼,“刘周以来,天下看似大定,实则不大太平。杨侯爷坐镇西北,屁股下像钉了钉子,任他人来人往,他自巍然不动。这里面自有边患和与盛阳的情分在,更多的怕是侯爷精打细算、不肯做赔本买卖的个性使然。有这样的老子,怎么也不至于生个犬子。你在象州的行迹我多少听说些,够浪荡,不怪你红叶师叔踹你。但我知道,有的人心思深沉,观其言行也不见得看得清。所以在我这儿,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杨临安伸出大拇指,“妖啊!”
王牵机淡然道:“说吧,想问啥?”
杨临安嘿嘿一笑,“小师叔英明……”
“快放!”
杨临安凑近道:“小师叔你是处子吗?”
王牵机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仍是猛然回头,“你说什么?”
杨临安为了表现自己道心纯正绝无杂念,一脸白莲花道:“师叔是否处子之身?”另半句吞下肚子里了:还是在上山前就已经丢了?不过以他三十七八的年纪,身为弈天宗“硕老”,应该很早很小就上山了,多半还是个雏儿。
王牵机一时怔住,这事儿不好吹牛啊,还是以退为进的好。“为何想知道?”
杨临安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以前听说书人说,修道之人都是从小筑基,还要保持纯阳的童子之身才能证道飞升。”
王牵机暗中松了口气,点头道:“是有这么一说,纯阳之体在炼精化气的初始阶段确实大有裨益,易于打下根基。但万事无绝对,自古以来得证大道者都是心志坚定、具大智慧之人,他们不会拘泥于常规和世情,是否童子之身并非证道根本。当然,少了红尘羁绊对锤炼道心肯定有助益。”
杨临安脸上露出喜色,“那是否处子对天道武道没有决定性的影响?”
王牵机道:“可以这么说。”
杨临安欣然道:“吴青梅吴二叔四十好几人了,一直孑然一身,是不是唯有此才练出个半拳宗师来?山上清心寡欲,所以像柯师公、小师叔、曹师兄这样的妖人辈出?小子担心呐,生怕自己练来练去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王牵机算是明白了杨临安绕这一通的苦心,油然道:“这就是你憋了多天的屁?”
杨临安无赖道:“失身事小,前程事大,又关乎紫命金莲和柯师公内丹,小子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小师叔千万勿要错怪我了。”
王牵机微一点头温言道:“你不必纠结于是否童子之身,掌教师兄既带你上山,这方面自然不是问题。但情之一字欲之一物,如阴阳两极,和物极必反一个道理。”
杨临安干咳一声道:“师父曾和我说过上山修道不是出家,山上有很多师姐师妹……”
王牵机瞪大眼睛看过来。
杨临安摇头摆手道:“不是小师叔你想的那样,师父真是这样说的。”
王牵机嘴角浮起笑意,渐渐扩大,到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坐倒在渊献池边。“放了半天屁原来都是烟雾。”
“来!坐下吧,咱师叔侄好好聊聊。”
杨临安以最舒服的姿势坐下,暗自嘀咕:小师叔,你还没告诉我你究竟是不是处子呢?在山上这么多年怎么过来的?和你掌教师兄一样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