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的文明,有过蓬勃向上的春,有过繁花似锦的夏,但肃杀的秋风总会来到。
凛冬已至,可再怎么旷日持久的暴雪也将会消弥在长夏炙烤中……
如山崩之势,从前线溃败的那一刻起,其实所有人都看到了战争的结局,雄鹰折翼、骏马绝蹄,只是在无边的黑暗到来之前,没有人愿意放弃罢了。
乌托邦,美丽的乌托邦,一场来自于狂想中盛大演出,一个建立在不可能之上的空中楼阁……
她是可以实现的,但代价是——
“铸剑塔要倒下了,
要倒了,要倒了。
铸剑塔要倒下了,
我美妙的梦里。”
一席洋装的小女孩唱着,轻柔的歌曲带着跨越时空的悲怆,为轰然倒塌的高塔献上了高歌。高雅、华丽,女孩或许曾是一个公主,但这注定是小女孩最后的歌喉了,因为在她接着唱下去之前,利刃将会先行落下。
“或许创立执剑人,是我们最大的错误。”
立于铸剑塔的废墟之上,智慧、苍老的眼眸正凝视着不断扩散的火焰喃喃自语,而在他的身后,是一块残缺不堪的石壁,透过尘埃,依稀可见上面所写的内容。
秉承公正、断绝自我。
集天下之剑,以至高之武,庇护苍生。
与老者并排而立的中年男性并没有接话,一脸漠然,除了止不住颤抖的瞳孔之外。
“你是梦中虚妄,你是无上理想,你是坠落时陡升的翅膀……我们所缔造的国度,终究还是没能成为让所有文明铭记的奇迹。”
老者也没有在意一旁的男人是否搭理自己,继续诉说着郁结在心头的思绪,对于这个国家来说,他也算得上是最初的创立者,如今种种,无疑是对他灵魂的拷问。
大厦将倾,非一木可支。
执剑人的存在,的确为这个国家的长存带来了超脱现实的可能,但让执剑人诞生的方法,也同样给这个国家系上了最为厚重的枷锁……
冰冻三尺,又岂是一日之寒?
百密必有一疏,即使是在方方面面都几乎达到完美的国度,执剑人的缺点,也是致命的。
显然,这已经不能算是一个漏洞了,除非执剑人从一开始就未曾出现过。
又是一声巨响,惊醒了陷入到思维之海里的两人。
火光,来自破碎的天穹。
敌人也是。
一袭长袍,在风的吹拂下宛若凤凰的羽翼,伴随着星火降下,身着战甲的女人傲然而立。这是柔美和刚毅的完美结合,就像是一艘被花海包围的钢铁巨舰一样,缓缓驶来。
年轻的女人至始至终闭着双眼,但脚步笔直,踏着空气中不可见的天梯,在距离两个执剑人不到十米的位置停下,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当然,这副姿态并不是来自于这个女人的傲慢,而是从她那种与战场上所有的生命都格格不入的高贵中,油然而生的。
她也像是一个公主,只是比已经死掉的女孩要年长的多,仔细看的话,兴许还能发现几分相似之处。
“这不是侵略,而是复仇。”微微颔首,老者对于女子的出现并不意外,只是眼神中多出了一丝懊悔与悲哀。
大敌当前,他在因为什么而悲伤?
一个貌美如花,本该去享受美好生活的少女出现在了如此残酷的战场上?还是说他正在为其他被入侵者无情屠戮的平民而感到悲叹?
或许都不是。
“但老夫是执剑人,这一点——不会改变!”
精芒一闪,老者与年龄不相匹配的壮硕身影就已经出现在了女人的身侧,一刀斩下。
执剑人,并不一定用剑。
剑,只是一个代表着力量与威慑的符号而已。
黄沙四溅,巨大的力道凝聚在刀锋之上,大有要一刀将女人斩断的意思,只可惜除了飞快地从女子发丝间掠过的沙砾外,再没能造出一点声势。
女子被铁甲保护着的手掌牢牢接住了看起来势不可挡的一击,表情未变,长剑就已经穿过老者的胸膛。
没有一丝迟疑。
“呃、漂亮的、一击……”声音有些沙哑。
瞳孔微震,温热的鲜血已经洒落在了炽热的火焰里,老者似乎有意地挡住了伤口,没有让自己的鲜血沾污此刻女武神的这般盛装。
带着几分释怀的微笑,老者看向了女子身后,缓缓倒下。
老者没有出全力,另外一个执剑人看得明白,在最后一刻,浓郁的杀气明显散开了。
“第一次可以,第二次就不行了……”
“呵。”
带着几分嘲弄,中年男性拔出了自己已经折断的佩剑,毅然决然地发起了冲锋。
老者的实力比自己强,哪怕是刚刚那有形无实的一刀,也远在自己的全力之上,可守护者不应该比被守护者活得安稳,就算他已经失职了,也不能失职得太彻底。
剑刃、风声,女子身后若隐若现的几道丝线。
头颅飞起,残剑插入地面。
中年男性的死亡,也代表着执剑人的覆灭,乌托邦,或者说这个已经极为接近乌托邦的高级文明,就此迎来了终结。
……
……
“准备好了吗?”
“是的。”回答的语气很沉稳,在传送阵上准备了多时的男人显然已经做足了功课。
“在传送之前,我需要再次强调一遍,这是一个完全没有被探索过的空间碎片,危险系数极高!这和你以前干的活是完全不一样的!”
没有回答,男人皱起的眉头正在表达着他对于这句话的厌烦。
负责传送的男人当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索性不再询问,重重按下了传送的按钮。
其实这个从底层来的临时工准没准备好并不重要,能活着带回情报固然好,但死了也不会对他造成什么损失。
说到底,成为试行者本就是一种玩命而又廉价的工作。用生命去开拓未知的世界,既是机遇,也是事故……
打了个哈欠,男人重新审视起桌子上随意摆放着的档案。
【钟奕,男,二十五岁,一层公民。
在成为试行者之前,为一所短视频公司工作,共有三次传送记录。】
虽说只有三次记录,不过战绩也算是相当辉煌。
在咖啡馆世界工作一个月,所在公司巴克星关门大吉。在植物大战僵尸世界一个月,邻居戴夫也成功领了盒饭……
从某种方面来说,也是个人才。
顺带一提,他来这里当试行者的原因是之前那家短视频公司的资金周转不开了。
“我们公司不会也跟着倒闭吧?”就在男人感到哑然失笑的时候,名为钟奕的男人也完成了他第四次的传送。
这不是很好的体验,就像是吃完大蒜会口臭一样,无论你吃过多少次,都不会变成香味。
揉了揉还有点晕眩的脑袋,钟奕眯着眼睛打量起了四周的景色。
要评价的话……就是荒芜。
不是年久失修、杂草遍地的那种,从四周还在燃烧的火焰不难看出,这种荒芜是属于战后的那种破败与荒凉。
“撞大运了……”
眉头微皱,钟奕迅速拔出了腰间的手枪,小心翼翼地开始朝着附近的房屋移动。也许他能从屋子里发现一些线索。
试行者,说白了,就是派去探索未曾开发过的空间碎片的炮灰。
按理来说,这些东西应该是由政府管理开发的,但碎片实在是太多了,一个世界就可能会有成千上万个,所以也就经常会有零散的碎片被分配给肯出钱的小型企业管理。
试行者这一行业也就应运而生,相比起雇佣兵,这一行业有着太多不确定性,但他的优点就在于绝对的便宜,而且就算是出现了伤亡,这些招聘的企业也不会感到半点肉疼。
用于第一次探索,最合适不过了,毕竟也没有五险一金。
钟奕没有继续往前了,停在房屋的不远处,仔细倾听起来。手中的枪也早早地拔掉了保险,瞄准着半掩的木门。
完全未知的世界,太危险了。
而且周遭惨不忍睹的样子,不用多想也知道不久前发生了什么。钟奕来当试行者是为了混口饭吃,不是来寻死的。
虚掩的木门后面会有什么?丧尸、怪物,还是身受重伤的士兵?无论哪一种,都可能给钟奕带来致命的打击,所以钟奕需要果断一点。
突兀的脚步声!
在木门传来吱呀吱呀地呻吟的瞬间,神经紧绷的钟奕就扣下了扳机。不得否认,这样做很冒险。
如果对方是那种死后会召集同伴的生物,钟奕这一枪就等于是葬送了自己。
可能性太多了,也许对方远比钟奕强大也说不定。
不过钟奕在经过短暂到几乎没有时间的思考,就凭借着肌肉的记忆进行了先攻。
先开枪,后瞄准。
不管怎么说,钟奕对屋内存在的判断,首先是敌对的。既然举起了枪,那就已经做好了开火的准备。与其带着敌意和对方对峙,等待事态发展,不如抢夺先手的机会,去营造更大的胜算。
“噗——”
闷响声,炸裂的火药在黑口迸射,惊动了枝干上沉睡的乌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