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母吃了点粥,手臂揽着襁褓,躺着修养。
站在边上,看着襁褓里的小老头,张木真觉得很丑,皱巴巴的皮肤,有些泛红,五官挤在一起,一副苦大仇深。
张大山很高兴,他有两个儿子了,张木以后是可以照顾到幼子的。
张木给母亲提了提被子,走了出来,看到父亲在外面和村里人闲聊,脸上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看到张木出来,外面的人打趣,让张木给自己弟弟取个名字,张大山点头,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毕竟是常年劳作的身体,没那么娇贵,傍晚的时候张母就已经可以自己下床走动了。
听到丈夫说让大儿子给取名字,觉得很好,以后兄弟关系绝对亲近。
“那就叫张夕,除夕的夕,除夕夜里生的,差一点就翻过年了”,张木取了个好记的名字。
“除夕守岁,张夕,以后每年都要陪着父母守岁哦。如果哥哥我不在,你可要听话”,张木装着样子,对才出生不到一天的幼弟说着。
说完,张木觉得怪怪的,为什么要说自己不在呢。
半个月过的很快,又到了回灵缘斋的时候了,张木惜别了依依不舍的母亲和父亲。
这次是刘叔一个人带队,只赶了一辆牛车,大家时走时跑,一群少年人怎么说也或多或少练了一年拳脚,体力又充沛,这点路也不在话下。
等到了卫城的时候,刘叔赶着牛车就去采买了,顺便还给村里其他人带东西。
一群少年自己回到了灵缘斋位于城北的庄园。
此时庄园内伙计们进进出出,各种账簿被抬进不同房间,又有各种药材,矿石被装箱运走。
一群少年人不敢多张望,疾步去往庄园后院,那里是吃住学包括练武的地儿,才是少年们呆的地方。
赵管事在一间屋子里翻阅账簿,自从在郡城见到了歇斯底里的李总管,他的心情就很不好,这几天很容易动怒,虽然被无缘故训斥的不止自己一个。
随手把账簿扔在一边,想起离开郡城时被通知的事情,赵管事又不得不强行平复心态。
起身,从里屋的柜子拿出一个玉盒,赵管事小心的打开玉盒子,里面是一张符箓,一指宽两指长,符纸上描绘着一盏灯火。
这是一张寻灵灯符箓,属于最下品,是郡城李总管不知从哪里搞来的,几个卫城管事每人一张,虽然是最下品的符箓,但价格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也是贵的离谱,毕竟不是一个层面的东西。
寻灵灯符箓,作用很简单,只有一个,当身怀灵根的人触碰符箓时,符箓会燃烧殆尽。
李总管的意思,几个卫城管事都明白。不等主家的统一遴选,自己等人提前筛选修行种子,到时候大家都少不了好处,还能结个善缘。
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也就只能搞到寻灵灯符这种一次性物件了,能找到一个有灵根的就是邀天之幸,不敢奢求第二个。
赵管事抚摸着手里的符箓,眼里痴痴的向往,最后化为一声叹息,“贼老天”。
多希望手里的符箓,在此刻能点燃。再次放好符箓,收起玉盒,赵管事走出了房门,目光偏向后院的方向,带有一丝希冀。
张木到后院的时候,发现许多本地的少年已经提前到了。许多人围在一名少年跟前,听他讲外面的事情。
“咱们姜国,虽然国土不小,但地处偏僻,咱们所在的连山郡,更是在姜国北边界,比不上别的地方繁华。我听父亲他们说,几年前有人骑着一匹异兽到过郡城,还是咱们郡城灵缘斋接待的呢”。
“对对,我也知道。听说是一只丈高的仙鹿,跑起来蹄下踏出风云,甚至有火焰滋生”。
刘柱等人也听的着迷,围了上去。张木默默走开了,心想什么都是听说,还不如去躺会儿。
知道为何,新的一年,张木他们没有看到教字的先生,反而每天都是习武的教头。
一天十二时辰都是学武,还新教了一套所谓内练法。教头说这是赵管事安排的。
本来要等他们这些人签下契约,成为真正的自己人后,才有可能拿到能练出劲力的内练法。
直到张木看见教头一拳轻松打入岩石两寸深,才如梦初醒,这的确不是个平凡世界。这一年多安逸日子,他仿佛忘记了那天的情形,那株桃树……
“以后,你们不用再学字了,掌柜或者伙计那些东西,将来分到各处,会有前人带你们。后面的日子,你们只需要练武,几年一批新人,能练出劲力的寥寥无几,练出劲力的,前途就不用多说了,自己去想”。
张木在下面听得发愣,看看其他少年,一个个热血沸腾。
“卫城很安宁,外面可就不一样了”。
教头最后说了句有头无尾的话,张木听进去了,但其余人没往心里去。
一个个都开始做高手梦了,好像没听到寥寥无几四个字。
接下来厨房的伙食也变了,肉食增加了。每天筋疲力尽,浑身酸胀,丝毫不影响大家的食欲,一个个变成饭桶。
直到第一个练出问题的人出现,才浇灭了一群人心头的热火。
打坐导引,拳脚锻身,以期待某日身体中生出一丝劲力,然后培育壮大。
没有什么原理可讲,就是这么苦练。生不出劲力的,可能还会生点别的,譬如已经有人伤了脏腑,不时咳血,呼吸困难,面色蜡黄,小解见血。
这些人掉队了,没有被退返回家,反而直接分到各处去做学徒了,每月都有月例。
其余人变得迷茫了,练废了的,为什么可以出师。
教头说这些人一生就定下了,伤了脏腑,以后不会有进一步的机会,但灵缘斋也算养他们一辈子。
张木看着剩下的人数,不到一半了,只有三十二人,短短两个月,就有七十来人掉队了。
有人想主动放弃,但放弃的结果就是被驱逐,连去做学徒的机会都没有,遂又硬着头皮坚持,能留下来,无论在哪里,前途都比回家要好。
“管事大人,这样真的好么?历年来每一批,包括更久之前,可都没有像这回,提前教授内练法本来就无先例,这已经伤了七十来个了,万一……”。
教头还想说什么,但被赵管事挥手制止。
“这是郡里的意思,李总管知晓的,你下去盯着吧,有练出劲力的,及时来报”。
教头这下缓了口气,即使出事自己也不会有责任,退了出去。
“普通的内练法都能练伤自己,这种肉体,怎么可能会承载灵根,即使只有一半灵根”。
如今的大通铺,显得很宽敞,屋子没少,人少了那么多。
张木躺着,还没有睡着,边上时不时传来鼾声,每天都很累,他已经习惯了。
感受着身体的变化,张木此时按捺不住激动,能明显的感知到,有丝劲力生于腰部脊柱,顺着经脉窜动,比白天刚出现时,感受到的更清晰。
开始以为是错觉,毕竟自己本来力气也不小了,练功的时候难以分辨是不是生出了劲力,等晚上躺下,放松身体,按着内练法导引时才真正感知到那一丝劲力,游走经脉时,有鼓胀的感觉。
紧了紧被子,安心睡下了。
一天天过去,又有数人被搬离了后院。这天,教头带着仅剩二十五的人在讲解内练法,包括初次生出劲力的感觉,身体变化。
只见赵管事从后面靠近人群。这些日子他时长患得患失,寻灵灯符箓被他拿出来放回去不下数次。
多少次希望自己治下的这一批年轻人中,能出一个灵根,多少次又怕到头一场空,几年后又一批新人,以此重复下去。
主家的遴选是三到五年一次,一次性把十数个郡城过一遍,姜国其他地域,就不是主家可以插手的了。
他们家在这卫城已经几代了,自己也参与过遴选,知道那是登天的路径,曾经自己的爷爷远远看见主家的使者带走过四个仙苗。
那次的郡城总管,因功也一起离开了凡俗。去往主家所在的地方,在那里伺候的都是修仙的大人,即使身是凡人,也有机会接触不一样的世界。
今日,他来后院,想看看还剩多少人了,怀里还揣着那一张灵符。
张木今天感觉自己耳目变更很灵敏,身体充满力量,往日的疲惫一扫而空。尤其是自己在调动那丝劲力的时候,神经异常活跃,听力视力数倍扩大。
“嗯?”,感觉到后面有脚步声靠近,看看教头有想停下的趋势,张木确信自己了的判断。
赵管事远远抬手示意继续,教头接着讲解内练法修习中可能遇到的一些问题,毕竟剩下的这些人已经坚持了很久,都是有可能练出劲力的。
赵管事一眼扫过去,就得到了二十五这个数字。相比几天前少了七人,内心有些忐忑。
不自觉又向前靠近了几许,想着等上面教头讲完问题,自己要不要去勉励这些少年几句,即使最终没有修行种子,这些人以后也会是自己的同僚,香火情是不会少的。
突然,赵管事捂住胸口,转身快走离开,一路回到房间,关上房门。
从怀里扯出灵符,此时符箓表面没有变化,但能感受到微微发烫,这温度绝对高于体温。
一时间竟不知如何言语,“哈哈哈,哈哈哈……”,这天后,庄园里有了流言,管事大人在房间里又哭又笑,从晌午到半夜,可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