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心?
太子身负家国大事,岂能有私心?
君无戏言!
皇帝开金口!
李智这句话轻描淡写,可其中分量,如千均重,直压得一向淡定的李元喘不过气来,差点直接瘫坐在地。
他一向稳健,从不拉帮结派,至少在表面上是这样,一心为公,所做之事全部是为了父王,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也不爱结交朝廷大臣,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得到皇帝允许,包括开设名玉坊,包括在名玉坊收购到了千古奇书《兵法十三篇》,也是第一时间上交给皇帝,从没有要私下吞占的意思。
私心?从何谈起,自己私下做的事情,每一件都十分保密,可好像每一件似乎也没有那么保密。
自己手下的心腹,每一个都忠心耿耿,自己都抓住了他们的命脉,可似乎每一个也没有那么忠心,那些命脉也似乎没有那么令他们死心塌地。
李元在一刹那间想到了千万种可能发生的状况,又想到了千万种对付的手段,可,偏偏父王没有明说,自己该怎么办?
矢口否认?万一事情揭发了,更难收拾,主动出击,可父王到底说的是那一件事,这一刹那间,他如同过了万年,突然间觉得,做人坦荡荡的,真的很舒服,他有点羡慕那个一直被自己看不起的六弟。
李吉在一旁,忍不住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本来他认为自己今天是吃了大亏,在争夺皇位上又输了一仗,现在看来未必如此,今日父王做的事情匪夷所思。
李元极力保持着镇定,躬身道:“臣儿确实有私心,所做之事都是自私的,没有想过他人,只是一味的想着自己的父亲,为了自己父亲,便是说一些令大家不高兴的话,也是在所不惜。”
他说的话很无耻,也很厚脸皮,至少李吉是这样认为,可偏偏心里又觉得他那样说实在没什么破绽,父王听了,估计是会龙颜大悦的。
“真是这样吗?”
李智并没有如同李吉想的那样龙颜大悦,还是那么的平静。
“十二年前你的母亲,朕的皇后,不幸离世……”
李吉、淑妃本来是事不关己,在看热闹的,突然听到李智说到了皇后,便是又提到了厌胜之术,就是跟自己有密切关系了。
他们今天心情大起大落,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中,又偏偏出乎意料,急转直下,以为没了希望,又似乎迎来一丝阳光,当看到阳光的时候,又密云不雨,这个皇帝今日,真的很难猜测,像变了个人,又抑或,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李智的眼光从个人脸上扫过,人人都是阴晴不定,除了苏离,还是那般的镇静,似乎今日之事,跟他没有一点关系,他就像在茶馆听说的茶客。
“从那时开始,朕便下令,宫中朝中,禁止厌胜之术……”
李吉和淑妃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上了,要来的终究是来了,本来他们以为自己的事情十分严密,想不到皇上好像早已知道一切。
李元却是有点讶异,“厌胜之术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父王知道我的事情,要主动的也不是我,我不过是推波助澜而已,这事又跟母后有什么关系呢?父王刚才提到了母后十七岁当皇后的事情,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不过是想让元妃当皇后多一个依据,可,跟我的私信有什么关系?”,他是百思不得其解。
宝太监也是阴晴不定,苏离的死活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他就怕苏离临死前要找人来垫背,自己下令把异蛇烧了,这事可大可小。
往小里说,一点影响都没有,今年的异蛇已经够数了,往大里说,自己烧死异蛇,有何居心,皇上每年收异蛇,具体用处他不能百分百了解,不过也知道,是为了长寿。
自己烧死异蛇,等同于破坏皇帝的长寿计划,那跟行刺皇帝有什么区别,他怕的就是这样,虽然皇帝对自己很好,可伴君如伴虎,谁知道他今天心情如何。
“元儿,当日之事,确实是父王做得不对,以至于你的母后含冤而死,父王这些年来,对这个事情常常耿耿于怀……”
皇后含冤而死,这件事情是宫里、朝中的禁忌,没人可以说,除非他不想要脑袋了,可皇帝除外。
今日他重提此事到底是何用意,人人都在猜测,可没人敢说出口,只是静静的听着,这种事情,随便说错一个字,都能万劫不复。
宝太监和伺奉左右的宫女太监脸色苍白,有些事情,必须保密,而最能保密的就是死人,在场的除了皇子,人人的性命都不知一晒。
苏离也是脑袋发胀,关于皇后的传闻,他是知道的,可自己知道,不代表可以听到,也不代表可以让李智知道自己知道,自己此刻是身陷漩涡了,只有奉天老母也是如常,没有一点的波澜。
“元儿,也是一直放不下这事,对吧?”
“父王,孩儿不能忘记母后自然没错,不过母后之事,都是天意,与父王何干,臣儿也从来没有因为这事……”
因为这事如何,他接不下去,这个事情,无论怎么说都是错的,自己母后因为皇帝的昏庸而死了,你责怪皇帝,不行,说忘记了,也不行,是进退不得的事情。
李吉、淑妃没有因为这个事情而幸灾乐祸,他们都在打着自己的算盘,今天皇帝实在奇怪,一出一出的,谁知道下一个遭殃的不是自己,还是少说话为妙,反正现在遭殃的人,怎么说也是自己的敌人,没坏处。
李智摆摆手,示意李元不必说下去,李元只好垂手站在一旁,今日他是来看李吉热闹的,也是为了彻底收服苏离而来的,本来今日是一石二鸟,他是大赢家,现在事情的发展,似乎只是对自己不利,他到目前为止,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拿上来吧。”
一名小太监双手捧来一个托盘,上面放了一个长长的盒子,盖子打开,里面放了一袭长裙,是一条石榴裙。
盒子旁放了一块圆形玉佩,玉佩造工粗糙,并非名贵之物,可在场的人,谁都知道,太子李元佩戴的便是这样一块玉佩。
“元儿,你出生的时候,体弱多病,皇后将一块玉佩放在你身上,保佑你能身体健康,上天保佑,你果然顺利的成人
那块玉佩是你母后小时候一次春游的时候,在路边买的,买了之后一直顺利,便当做了护身符,最后传给你了,自此之后,你佩戴的玉佩都是下品玉佩
你还说了,只要人格高尚便可,一切外在之物,只要在品德高的人身上便是价值千金之物,人岂可用物件来衬托,所以,你一直不穿昂贵的衣物。
至于石榴裙,十二年前,谁不知道,你母后是天下第一美人,爱穿石榴裙,因为朕对她的宠爱,也是她的品格高尚
大臣们见到她都极为尊重,行下跪的大礼,还被一些文人调侃为拜倒石榴裙下,你母后不单止爱穿石榴裙,也爱吃石榴子,你这点跟她很像。”
李智说到这里,一直皱着的眉头轻轻舒开,脸上露出一丝暖暖的笑意,想来是忆起了以往跟皇后的恩爱。
李元却是冷汗浸湿了后背,他把石榴裙、玉佩、两个实行了厌胜之术的锦囊还有那首《春夜喜雨》都联系到一起,虽然还不大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可隐隐之间,知道对自己极为不利,也隐隐嗅到了一点的气味。
“这些事物都是从哪里来的?”
李智指了指托盘上的事物,询问着小太监,小太监弯下腰,清晰的说着:
“秋山后皇后庙里来的……”
李元听了,头上一阵眩晕,他已经猜到到底发生什么了,只听得太监继续说着:
“在祭桌上摆放着石榴裙,香炉后藏有玉佩,还有一个锦囊,锦囊里面是一个布娃娃,上面写着千秋万世
奴才查探过,这些事物都是太子殿下亲自购买的,也是太子殿下亲自放到皇后庙里的。”
李元听了如同五雷轰顶,他没有半点反驳的余地,自己确实没有去买过这些东西,更加没有把这些东西放到母后的庙里。
就算自己会放这些东西,断断也不会傻到放一个实行了厌胜之术的锦囊在那,人已经死了,还千秋万世干嘛。
可是,他知道无论自己如何反驳都没用,父王绝对是相信自己的心腹太监所调查回来的消息。
作为一个孝子,本来为死去的母亲做一些事情,无可厚非,偏偏皇帝是下了命令,宫里的、朝廷大臣,都不能实行厌胜之术。
自己作为太子,是公然违背了父王的御旨,这个可以说自己是一片孝心,尚能有回旋的余地,问题是,这个锦囊的字迹跟那个想谋害元妃的锦囊字迹一致。
锦囊是从淑妃房间搜到的,而自己那天确实是跟淑妃碰面了,而且,苏离还有不在场证据,两件事情连起来的话。
“元儿,哎,父王是对你母后做了一些糊涂的事情,你要记恨父王,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父王下了御旨,宫中之人,朝中大臣,不能进行厌胜之术,你身为太子,所谓的太子犯法与庶民同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