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大塔,天糊回到家中,已是半夜。
为了不吵醒二叔一家,天糊选择了翻墙而入。
多年失修的大铁门,锈迹斑斑,一动就发出刺耳的响声。
助跑,蹬腿,起跳,一整套动作,天糊做得行云流水,没有一点儿凝滞,轻轻松松地跃过了两人高的围墙,可见他没少做这件事。
今晚的月色,被厚厚的乌云遮挡得严严实实,不透一点儿光。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并没有影响天糊的回家之路。
凭借着深印在脑海里的路,天糊闭着眼睛也能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腾空的身子落到了地上,天糊不用看也知道,踩在脚底下的,是长在院墙边的一片青翠的杂草。
软软的、嫩嫩的杂草,会让他的落地变得悄无声息,而这正是他所想要的效果。
可是这一次,好像有点儿不同。
软还是那样的软,嫩还是那样的嫩,不同的是,这次的杂草长了脚,会跑!
等到叫声响起的时候,等到腿上吃痛的时候,天糊知道,全完了!
他哪里踩的是什么杂草,听这叫声,明明就是只狗!
哪里来的狗?
人都养不活了,还有闲钱养狗!
吵闹的狗叫声叫醒了睡着的人们,也叫亮了关掉的灯。
最先出来的二叔梭单,一手一个四十斤重的哑铃,凶神恶煞的样子。
他以为家里进了贼了。
接着出来的是二婶云凤,脚穿花色拖鞋,身披二叔的黄马褂,手中拎着一把生锈的菜刀。
就连清夜也出来了,手里拎着一根擀面杖,缩着身子,小心翼翼的样子。
她原本是不想出来的,实在是狗叫得太惨了些,让她不得不怀疑这进来的贼,是有多么的凶残。
狗都叫得这么惨了,能不凶残吗?
突然亮起的灯光,让天糊成了睁眼瞎,一时半会儿的,啥都看不清。
黑暗中突如其来的光明,天糊完全没法子适应。
身处在黑暗中,天糊还能依稀看见个模糊的影子。
灯亮了,天糊反倒什么也瞧不见了。
“怎么是你?”最先出声的不是二叔梭单,而是二婶云凤。
看清是天糊后,她手中的菜刀没有放下来,反倒又抬高了几寸。
这臭小子,有门不走,偏要跳围墙,想着法儿把大家吵醒,还有没有公德心了?
明天大家都不用上班上学了吗?
不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地教训他一顿,以后更无法无天了。
倒是梭单和清夜,看清是天糊后,第一时间就把手里的哑铃、擀面杖放了下来,只是目光还是炯炯地看着天糊,似乎在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天糊没有回答二婶云凤的问话,而是看向了那条到现在还咬着他裤脚不放的狗问道:“是谁发财了吗?
怎么有闲钱养狗了?
最近手头紧,借两个钱来花花呗。”
听了这话,云凤气不打一处来,骂道:“发财?
发个(不可说粗话的)财!
要不是为了这畜生,今晚大家也不至于都吃不饱饭!
回去睡觉了,说起来肚子都饿了。”
云凤气呼呼地回房去了。
睡着了,就不饿了。
梭单见云凤回去了,动了动嘴巴,最后啥也没说,也跟着云凤回房去了。
清夜走上前来,把狗给喝退,说:“我同学一家出远门,托我照料狗狗几天,我也没多想,就答应下来了。
你没事吧?
咬得重不重,要不要去打针?”
打针?
天糊心想,他就是真的变成狗,也不会去打针。
天知道打针有多贵,去哪儿找这闲钱打针去?
“不用不用,比蚊子咬的还轻,没多大事。”
天糊摆了摆手,忍着痛回房去了。
又不是第一次被狗咬。
送餐的人,被狗咬,那是家常便饭。
清夜数落了狗狗几句,告诉它以后不可再咬人了。
狗狗委屈的呜咽了几声,躲到狗窝里抱头睡觉去了。
清夜去拿了伤药,敲开了天糊的房门,给他擦了药,包扎了伤口。
有个懂事的妹妹就是好。
天糊的手指轻轻地划过包扎伤口的绷带,望着出门而去的清夜的窈窕背影,默默地在心里感叹道。
夜,清凉。
天糊忍着伤口的疼痛,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突然一阵刺耳的铃声在耳边炸响,天糊想要睁开眼睛,却困得不行,在睡与醒的边缘挣扎了一会儿后,又朦朦胧胧地睡了过去。
刚要失去意识,连自己都感觉不到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喘不过气来。
无法呼吸的难受,憋得他彻底地醒了过来,睁开了眼睛。
站在他眼前的,是个漂亮,又青春活泼的女孩。
“天糊,你昨晚是跑去哪个鸡笼里偷鸡了吗?
下课铃都打了,还趴在课桌上睡大觉,你准备睡到什么时候去?”
女孩睁着那双动人的眼睛说道。
“原来是你,葜婥。
我还奇怪,我怎么突然就没法呼吸了,原来是你捂住了我的口鼻。
捂得那么紧,你是想憋死我啊?”
天糊把她的手捉开,狠狠地喘了几大口粗气。
“抱歉啊。
你都不知道你睡得有多死,我怎么叫你都不醒,只好用绝招了。”
女孩嘴里说着抱歉,脸上却一点儿歉意都没有,反倒有种兴灾得意的表情。
“原谅你了。
反正这已经不是你第一次这么干了,我已经习惯了。”
天糊说着,又把头趴到了课桌上,准备接着睡。
昨晚连打了几十局,一宿没睡,实在是太困了。
“你还睡!
你也不看看现在都几点了,再不赶紧去吃饭的话,呆会儿就没有菜打了。”
天糊的头刚挨着课桌,还没枕下去,就把葜婥捏住鼻子掉了起来。
“别闹!让我再睡会儿。”
天糊没好气地拍开葜婥的小手。
“不行!
要睡等吃完饭再睡,现在是吃饭时间,要吃饭。”
葜婥被拍掉的小手又回来了,不过这回捏的不是鼻子,改捏耳朵了。
天糊被她闹得没脾气了,说:“好好,吃饭去。
整天就知道吃,也没见你吃饱,还是那么瘦。
也不知道,你吃的东西都吃到哪里去了?”
葜婥白了他一眼,说:“你管我?”
走在去食堂的路上,天糊想起一事来,喊道:“不对,你是怎么进来的?”
别看葜婥诗书礼义,琴棋舞画无不精通,可天糊知道,她是一天学都没有上过。
天糊上的这个高等学识管理甚严,不是这个高等学识的人,是不允许进的。
葜婥嘻嘻一笑,小手指着自己好看的鼻子说:“你以为就这点小问题,能难得倒我这个学识渊博的人吗?”
天糊做出呕吐状,说道:“就你?
还学识渊博?
省省吧,梦里什么都有。”
“什么?
天糊,你敢小看我,是不是想尝尝本姑娘的厉害?”
葜婥抡起小拳头,撒娇似地对着天糊一阵乱捶。
天糊撒开腿就跑。
葜婥在后追,喊道:“天糊,你还敢跑,你给本姑娘站住!”
天糊听到她喊,不但没有停住,反而跑得更快了。
葜婥发狠叫道:“天糊,你别让本姑娘逮到你,否则,本姑娘非让你请吃烤肉不可!”
“用不着这么狠吧!”天糊心中一惊,跑是跑不掉的,葜婥总有办法逼他就范,“我的钱都让你给吃空了。”
“我不管。”葜婥蛮横地说,“你今天不请我吃烤肉,我就把你的黑历史抖搂出来,看你还怎么在这个高等学识里混。”
“不要啊!”天糊吓得一下子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