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薇责怪自己粗心,这样的心事,只能放在心里,她却宣之于笔端,宣之于笔端也就罢了,写完之后应该毁尸灭迹啊,怎么能堂而皇之地摆在书房里。而且,在别人拿她的笔记本练字时都没有想到。
急匆匆地赶往刘府,倒是见到了刘玲珑,她正坐在餐厅里吃饭,见幼薇过来,她连忙站起来招呼道:“阿姐吃过饭了没有?要不要一起吃点?”
当时与坐的还有刘夫人,幼薇连忙向刘夫人行礼,然后对刘玲珑道:“我回家有点事,来拿钥匙。”
刘玲珑有些遗憾,让小环拿了钥匙给幼薇道:“我还想下午再去练字呢。”
幼薇干笑道:“以后你若想练字的话,还是等我在家再去吧,我可以在旁边指导你,岂不事半功倍?”
刘玲珑还没开口说话,刘夫人在那边咳嗽一声道:“去别人家,哪怕是亲姐妹家,都要别人在家的时候再去,这是起码的礼数。”
“是,母亲。”刘玲珑低低地应了一声。
幼薇向刘夫人和刘玲珑告辞后连忙回了家,跑进书房,翻开桌上的笔记本把那该死的一页撕了并且用火烧了。看着纸张在火里化为灰烬,幼薇心里想的是,不知道刘玲珑有没有看到?这事儿又不能问,真是郁闷。
匆匆回到长史处,刘瞻已经吃了饭出去,左名场估计见她不在就回自己办公室了,只有幼薇的饭菜孤伶伶地摆在桌子上。
府衙里的伙食不错,像幼薇这种工作人员,每天都能保持两荤一素一汤的标准,长史刘瞻的伙食标准当然更高。
喝着龙骨汤,吃着羊肉煲,幼薇慢慢忘记了这件事。却不成想,饭还没吃完,左名场气冲冲地跑了进来。
幼薇一看他神情不对,连忙放下筷子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左名场在她桌上拍出一张纸来,怒声道:“你自己看这是怎么一回事?”
幼薇低头往那张纸上看去,浑身忍不住颤抖起来,只见上面用有几分像她的字的小楷字写着:“枫叶千枝复万枝,江桥掩映暮帆迟。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
更令人气愤的是,上面的标题竟是“江陵愁望寄子安”,子安,那是李亿的字啊。
这还不说,这首诗的下面用行书回了一首诗,诗云:“曲尽江流换马裘,美人梅下引风流,兰舟未解朱颜紧,幽怨难辞钗凤留。”
前首诗思念如滔滔江水,日夜不息,后一首诗离别时幽怨难舍,前一首女人忆,后一首以男人的视角来写美人离别的幽怨,可谓是女唱男随,好一对相亲相爱的情侣!
幼薇手撑在桌上,才能控制住自己身体的颤抖,问道:“这个你是从哪里拿到的?”
左名场可能意识到自己的脾气暴躁了,但这不妨碍他对真相的追求,缓和了一下语气,然后道:“表兄手里的,我知道他是故意让我看到的,但是我认得出来,这是你的字。”
“只有几分像而已,不是我写的。”
左名场伸手把桌上的纸拿过来,仔细看了看,对,粗看一眼像,仔细看其实不像,幼薇的字笔画更流畅。这字构架上略像,但笔画生硬笨拙。他当时一看就生气地抢过来跑来质问了,但是,左名场看向幼薇,“你为什么控制不住身体发抖?”
幼薇已经不抖了,她抖只是因为情绪激动,她没想到那丫头居然把诗抄了出去,而且落到了李亿手里。
“因为诗确实是我写的,但字不是我的。”幼薇解释道,“阿妹在我家练字,我想,她是翻到了我写在手抄本上的这首诗,我不知道她出于什么原因抄了出去。”
这话虽然解释了诗不是幼薇写给李亿的,但是却暴露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幼薇确实是在思念一个人,“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这不是一般的思念,而是如西江之水滔滔不绝。
左名场看着幼薇,幼薇也看着左名场,看得出来,左名场除了没有刚才的愤怒外,更加痛苦无奈了。
幼薇轻声道:“我已经把手抄本上的那首诗给烧了。”
左名场的声音也变轻起来,“诗虽然烧了,但是那个人呢,可从心里抚去?”
幼薇不想骗他,摇头,“我说过,我会努力,有些事情,它只是记忆而已,不妨碍我对新生活的追求,我希望你能明白。”
左名场点头,“我能明白,但我要说,我该死的介意。”说着,他把手里的纸揉成团,搓了搓,想丢,然后又怕被人捡走,只能抓紧捏在手里,把它捏成紧紧的一小团。
走回书记处,左名场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其他人吃了饭都出去溜达去了,只有左名场留在这空旷的办公室里,他像跟自己较劲似的,把揉成一团捏成饼的纸又打开了,待眼睛触及到上面那首诗时,他气得把它丢了出去。
正待去捡回来,郭本宽迈着长腿从外面走进来,那纸好巧就落在门口,郭本宽“哟”了一声道:“左书记这是跟谁生气呢?”说着弯腰把那张纸捡起来。
左名场吼道:“给我。”
郭本宽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东西,诗歌内容本来就少,统共就那么几个字,一目扫过去,郭本宽就笑了,把那纸放在左名场桌上,道:“你放心,我什么都没看到。”
李春水,罗绍棠相继进来,李春水问道:“郭兄没看到什么。”
罗绍棠也问:“看什么呢?”
左名场的桌案对着门,本就离门近,两个人说着话就到了左名场面前。左名场连忙伸手去抓那张纸道:“这不是鱼贤令写的,是别人模仿她的字写的。”
“那就是栽赃陷害啰。”郭本宽回到自己座位上,轻描淡写回了一句,接着又道,“你可以追究他的责任,毕竟事关女人的声誉。”
左名场沉默了,追究责任,怎么追究?那是长史的女儿,他现在要弄明白的就是,这纸是怎么落到李亿手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