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两个相视一笑,各自吃饭。幼薇的话鱼娘子没有听出弦外之音,幼薇却认为,如果有一天要离开这里,今天的话便是告别。
幼薇心里有些歉疚,她曾经答应过母亲,以后不会离她而去。但如果现实如历史一样上演,她就不得不逆行了。毕竟,生命只有一次。
饭后,幼薇陪着母亲一起收拾碗筷。虽然鱼娘子还是一如既往地不让她动手,但这次幼薇坚持陪着她,帮忙洗锅碗瓢盆。
“娘,我在三水小牍画画,每月月末有些分红,不多,勉强能补贴家用,三水小牍你知道吗?”
鱼娘子道:“你之前说过。”
“对对,我忘了。”幼薇擦了一下额头,“你知道在哪吗?不知道没关系,到时我让他们送家里来。”
鱼娘子道:“既然你与他们经常合作,过去了就顺便领回来吧,专门让人送一趟多麻烦啊。”
幼薇点头道:“对,你说得有道理。”
鱼娘子眼神狐疑地看了幼薇一眼,但她没有说什么,而是垂下头继续洗碗。幼薇看着母亲美丽的侧颜,心知言多必失,母亲只怕起了疑心。正好洗完碗,幼薇便借口请帖没有做好溜进房了。
鱼娘子看着幼薇的背影若有所思,女儿是聪慧而敏感的,她今天这么说话,难道是意识到了什么,得跟她父亲说一说今天的情况。
鱼秀才回来得有些晚,宴席上喝了酒,回来后便躺倒在床上,伸手往旁边一搂,只抱到一双纤细的美腿,他立时睁开了眼。
黑暗中,鱼娘子半躺在床上,一双黝黑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烁,“怎么还不睡?”鱼秀才连忙坐起来问道。
鱼娘子把白天的情况说了一遍,道:“她好像猜到了什么?”
“不可能吧,你有没有跟她说过什么?”
鱼娘子想了想,摇头。
鱼秀才沉吟道:“你好好看着她,有什么异动立即告诉我。”
“我看这事还是得跟孩子好好商量,她要是不愿意呢?”
鱼秀才瞪了鱼娘子一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安排。你想想周围我们同等条件的人,谁家孩子配得上我们如此美丽优秀的女儿?”
鱼娘子垂下了头。
“来,睡吧,他跟我签了文书,以后一定会对女儿好,我信他的为人。”
鱼娘子在床上辗转反侧,想想媒人牵线的几个人,她摇了摇头。若是有一个像丈夫这样的秀才也好啊。可惜在这京城里,读得起书的人家都是大富大贵的人,谁会看得起一个秀才的女儿,即使有人牵线搭桥,也是做妾的命。
鱼娘子拍了拍身边的丈夫,“那个黄巢怎么回事?”鱼秀才已经睡得呼呼的,只在嘴里咕咙了两句。
鱼娘子问不到黄巢的消息,转念一想,那个黄巢,每次到家来,那眼睛都只能看得到幼薇,别的谁都不在眼里。光这点也就算了,能让青楼的姑娘怀孕的人,成家后怎么样还不知道呢。说来说去也是个不靠谱的人。
鱼娘子惆怅不已,想着还是跟女儿商量商量,别看她平时柔和得很,真正杠起来的时候,那也是百头牛拉不回来的。但是这时候来商量似乎也迟了,万一幼薇不同意呢,还能从官府把文书拿回来不成?不行,这事商量不得。鱼娘子翻来覆去,最后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鼓声不知道响了几通,鱼娘子醒了过来,连忙爬起来,走出厢房,却见鱼秀才正在院里劈柴。
鱼娘子走过去,鱼秀才直起腰来,问道:“昨晚很晚才睡吧。”
鱼娘子“嗯”了一声,对丈夫说道:“我想跟幼薇谈谈,或者探一下她的口气,她的性格你知道,我怕她做出什么事来,那样就不好了,你觉得呢?”
鱼秀才把斧子一丢,道:“你随我来,我有话跟你说。”说着,鱼秀才就拖着鱼娘子的手进了房。
两人一起进了卧室,也不知道鱼秀才跟鱼娘子说了什么,出来后,鱼娘子微垂着眼睛进了厨房,开始准备早餐。至于跟幼薇谈一谈的事,鱼娘子本来也觉得不妥,之后自然是再没有下文。
幼薇把请帖做好后,父亲请的便交给母亲处理,大抵上母亲会让父亲带出去派发。自己的这份便一个个去派送。
先去了三水小牍,皇甫枚那天正好在,他翻着请帖问:“及笄之礼啊,有没有说亲的?”他还记得李近仁过年时给他写的书信,让他关注这方面。他当时还跟皇甫烨吐槽,这明德君怕是昏了头,怕人家定亲,就早点来长安提亲把人定下来不就得了。让他关注有什么用?幼薇若是定亲,他又不能阻止。
皇甫烨当时只是笑,并不说话。正如此时一样,皇甫烨笑看了幼薇一眼。这傻小子,一天到晚连句话都不说。皇甫枚在心里吐槽。
幼薇侧靠在柜台上,笑捋了一下鬓边碎发道:“还没有,皇甫老板有没有好的介绍?我没有太高要求,就是父母那边通得过,跟我相配就行。”
皇甫枚煞有介事地看她一眼道:“你这要求可有点高,不过我有个兄弟,我觉得他行。”
幼薇笑着站直身体,朝皇甫枚挥了挥手道:“那行,我还得去下一家。”
皇甫枚在她后面喊道:“喂,你听我把话说完啊,我还没把我兄弟的名字说出来呢,你那么急着走做什么?”
幼薇朝后挥了挥手,很快消失了身影。
皇甫枚拿着请帖扇了扇风,自语道:“也不知道那家伙在家怎么样了,再不来恐怕要迟了啊。二十几年没看对过眼,这次要是错过,会不会等到五十岁。”
皇甫烨这次终于开口说话了,“叔叔是不是要写封信给明德君。”
皇甫枚起身把请帖交给皇甫烨道:“你说得对,我得给他写封信去,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皇甫烨打开请帖看了看,抬头看到皇甫枚往楼上走去,他拿着请帖又看了看,然后小心地收好,放进抽屉里。等皇甫枚写完信下来,准备出去托人带信时,皇甫烨问道:“叔叔又忘记跟她谈漫画稿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