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薇先试了淡兰色的衣服,勒上搭配的腰带,再带上幞头,幼薇在铜镜里瞧了瞧,镜子里是一个俊俏的小哥:他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有粉红的双颊,和高挺的鼻梁。
幼薇对着镜子里的小哥左看右看,眨眨眼,噘噘嘴,然后就笑了。刚把衣服换下,还没来得及收,门就又被叩响了,这次是她卧室的门。
鱼娘子的声音响起,“幼薇,在家里吗?”
幼薇应道:“在呢。”
“那我准备晚餐了。”
敢情喊她就是为了确定煮几个人的份。鱼秀才经常是一出去就不见踪影了,中餐晚餐基本上都不用为他准备。幼薇现在有时也这样,一出去就是一天。幼薇觉得她娘挺可怜的,经常一个人在家,除了洗衣服绣花也没别的事干。
之前幼薇总是叫她别洗衣服了,又脏又累,她娘总是说,能做就做点。这一刻,幼薇特别理解她,娘活得就像一个影子一样,悄无声息。
幼薇走出房间,鱼娘子不在堂里,幼薇便往厨房走去。小小的厨房里鱼娘子单薄的身体在里面忙碌。
幼薇走过去问道:“阿娘,要我做点什么吗?”
鱼娘子挥着带水的手道:“你出去出去,这里有阿娘一个人就够了。”
幼薇看着阿娘,慢慢地退了出去,感到特别不能理解,为什么她就能这样无声无息地操劳着,除了上次怪责女儿对父亲不够用心外,她几乎没有怨怪过谁。
“阿娘,有什么需要你就喊我,我就在房里。”
鱼娘子回头笑了笑道:“行,你进去吧,我一个人能行的。”
直到很多年后,幼薇还是不能理解阿娘,不知道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她爱一个人,就爱得无怨无悔,全心全意地付出。可是当她恨一个人的时候,她也能做到说不见就不见,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亦是如此。如此决绝果断。
幼薇一步三回头地进了房间。很无聊,于是开始画画,这一次,她很快全神贯注地画起来。
幼薇还是坚持每天去王文木家报到一次,看看黄钦,同时也劝导一下那三个不知何时会爆的不定时炸弹。
而在这条路上遇到李近仁的次数多起来,有时李近仁会陪她走一程,有时会请她对钱庄的装修布局出点意见。幼薇直接让他参考当铺的格局,但同时提出要准备保险箱的意见。
李近仁都一一采纳了。
幼薇很有成就感。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黄钦慢慢地好了起来。有时能跟黄巢他们一起出去转悠转悠了。
黄钦吃喝住,包括说话做事都很正常,大家的担心显得有些多余,黄钦适应得很好,表现也很平静,除了面色有些苍白外。
黄巢于是提议带幼弟回紫阁山休养,为了答谢王文木一家这么多天的照顾和收留,黄巢决定请大家好好吃一顿。
这天,幼薇和朱温都过来了。
席间,大家觥筹交错,黄巢一个一个地敬酒,说着感谢的话,情到深处,还慷慨洒了泪。
大家都很感慨。黄钦伤口刚愈合,不能喝酒,于是以水代酒,向席间各位致谢。大家都鼓励他好好生活,黄钦笑着答应了,还说自己一定会努力活下去。紧接着,他就对大家说,要出去方便一下。
黄钦不在,大家慢慢地释放心中的伤痛之情,还生怕黄钦进来看到。
朱温举杯道:“来,大家喝酒吧,别的都不多说了。”
大家也知道,朱温这是怕说的话被黄钦进来听到。毕竟这事太严重了,估计没几个人能承受得了,于是都附合道:“喝酒喝酒。”
又吃了一会儿,黄钦还不见回来,黄巢道:“我去看看。”
黄巢出去,很快又回来了,说院子里房间里都找不到阿弟。大家劝他别急,可能是躲在院子里的某个地方伤心去了。
所有人都放下筷子去找,房里房外,院里院外外都找了一遍,没有找到人。
“这孩子,不会是做了傻事吧?”朱大婶低低的一句话,却如五雷轰顶一般,众人齐齐转眼看她。
朱大婶连忙道:“我胡说八道,大家分成几路人马再往外找吧。”
幼薇道:“稍等,我们先去看看他有没有在房里留下什么。”
幼薇话未落音,黄巢已当先去了黄钦住的房间。如果他要做什么,肯定会留下书信。
朱温紧随黄巢后面,安慰他道:“放心,阿弟这段时间精神还算好,断不会去做傻事。”
黄巢没作声,先在桌上找了一圈,然后又翻床上的被子,枕头。当他翻开枕头时,一封信赫然躺在那里,上面写着“阿兄亲启”几个字。
没有人知道黄巢此刻的心情,他颤抖着手拿起信,迫不及待地拆开,却在拿出来的那一刻迟疑了。
一只素手拿过他手里的信,很快拿出里面的信纸,只见上面简单地写了几句话:“阿兄,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让父母不要伤心,就当他们从来没有生过我这个儿子。”
信中没有交待他要去哪里,这让人有一些很不好的猜测。
难道他一早就存了死志,所以这么多天能安安静静地度过?大家越想越忐忑。
幼薇道:“大家尽快去找人吧,这些天他都很平静,应该不会是存了死志。真要死的话,不用等到今天。”
幼薇的话有几分的道理,黄钦之前单独出去过好几次,虽然不准大家跟着,但总能平安回来。他要是想死的话,以前就可以做到,不必非等到大家聚餐的时候。
可是,幼薇的话似乎也没有道理,因为黄钦表现得太平静。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众人都担心他承受不了,偏偏他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太平静了不是好事!
于是除了陈清莲外大家分向四个方向去找人,幼薇和朱大婶往北走,其他三人分向东南西三个方向。
长安城那么大,大家找了一圈,全都黯然回来。
“要不,我们去找张直方帮忙,他是大将军,手下人多,比我们几个人在这么大的长安城里找人要容易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