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你不用跟我说,到尹君面前跟他说才有用。”小队长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说道。
幼薇“哼哼”了两句,闭了嘴。他说得没错,这事既然是京兆尹来处理,说再多,见了京兆尹还得重新分辩。
在小队长的带领下,幼薇进了京兆府的偏厅。偏厅里点满了手臂粗的白烛,照得房里如同白昼。
京兆尹元培坐在书案后面,满面威严,目光如炬。幼薇抬眼看了一眼,连忙垂眉敛目,走到书案前大约两米的样子,屈膝行礼,“民女鱼幼薇拜见尹君。”
“原来是你!”京兆尹元培幼薇上次来京兆府作证时见过,他宽宽的脸庞,皮肤幽黑,他也还记得鱼幼薇这个名字。当然,主要是鱼幼薇经常被父亲带着出席各种酒宴,在京城有神童之称,盛名在外。
“正是民女,这次犯禁实在是事出有因,尹君能否听民女细细说来?”
“你且说来听听。”京兆尹元培做事都向来仔细公正,更何况这事还隐隐跟张直方将军及韦家小郎有点联系,他更要调查清楚了,到时两家问起来他也有个说法。
幼薇从邀请韦保衡去请张直方讲起,一直讲到今晚为何来找张将军,以及在张将军府的遭遇,因为耽搁时间太长,路上又恰逢身体不舒服,这才犯了禁。至于为什么要请张直方,当然是因为张将军救过父亲的性命,这番请他,也是为了报答他的恩情。而且张将军还说过,请厨子的事由他来解决。
幼薇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张直方做菜有很多讲究,或许说怪癖,据说只要是他在家,家里做一次菜的时候,就要用掉二十多只鸡,上百只鸡蛋。至于怎么个用法,外界有很多种传闻。
幼薇说了长长的一段话后对京兆尹拱了拱手,道:“还请尹君看在事出有因的份上,原谅民女这次。”
京兆尹摸着下巴上的短须,沉思了一会儿,然后道:“打伤金吾卫的事,你怎么解释?”
幼薇叫屈不已,道:“民女虽然住在平康坊,但是民女的父亲是秀才,在水利工程门下做了一个小文书,母亲在平康坊做些针线活和绣活,父母只生了我一个女儿,怎么会让民女去做不知廉耻的事情?而且平康坊挂红灯笼的地方在北部和中南部,民女住在南边贫民区……”
京兆尹抬手打断她的话,“这个本府已经明了,现在本府让你解释的是打伤金吾卫的事。”
幼薇道:“尹君,民女现在说的就是原因,那个叫做陈颂的金吾卫,一听说民女家住平康坊,便以为民女是做特殊服务的,他居心不良,欲行不轨,民女出于自我保护的心理,情急之下才出手伤人的。”
京兆尹本就长得黑,听到这里脸已经阴得能滴出水来,转头问小队长,“此话可是属实?”
小队长连忙拱手回道:“卑职过去的时候就看到陈颂眼睛被抓伤了,事情的经过并不清楚。”
“去把陈颂带过来。”京兆尹生气地喝道。
小队长连忙小跑着出去了,过了一会儿,陈颂被带了上来。幼薇见他整个左眼都被包住,也不知道是伤得太重还是故意让人包成这样,总之样子很滑稽,幼薇忍不住扑嗤一声笑出来,意识到不妥,她连忙敛了笑容,并用手捂住了嘴。
陈颂进到偏厅后,先是用右眼狠狠地瞪了幼薇一眼,紧接着快走几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手脚并用,匍匐向前,嘴里哭道:“尹君要为卑职做主啊,卑职正常行使职务,这个刁妇竟然使出手抓伤了卑职的眼睛。”
京兆尹面部严整,一点都不为所动,只是问道:“眼睛如何,有没有伤到眼珠?”
陈颂磕头道:“卑职虽然没有伤到眼珠,但上眼皮被抓裂了,可见刁妇手段歹毒刁钻,请尹君一定要严加责罚,为卑职讨回公道。”
“此女说你居心不良、欲行不轨你怎么解释?”
陈颂抬头看了京兆尹一眼,立即叫起冤来,“卑职冤枉,都是这娘子胡说八道,卑职正常行使职责,其中并无不当言行。”
幼薇上前一步,居高临下俯视陈颂道:“你敢以你家人性命发誓,对我没有轻薄之意吗?”说完这句,幼薇向前走两步,对京兆尹道,“尹君,我敢对天发誓,他居心不良欲行不轨,若有半点虚言,天打雷劈。”说到这里,幼薇挑衅地看着陈颂,“举头三尺有神明,你敢这样对天发誓吗?你敢吗?”幼薇步步紧逼。
陈颂跪在地上,被幼薇的气势逼得向后挪了挪,看着幼薇,嘴唇哆嗦了一下,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古人敬畏上天,轻易不敢猥亵神明,幼薇正是抓住了他们这种心理,让陈颂心生惧意。
京兆尹也看出问题来,他转而问陈颂,“可有此事?”
陈颂额上有汗冒出,结结巴巴道:“她、她当时想跑。”
幼薇眼观鼻,鼻观心,微垂着眼睛道:“他抓住我,语气轻佻,言语放肆,还拉着我往暗处去,我吓得动了手。尹君在上,民女完全是为了自保,还请尹君明察。”
“你瞎说,我那是在执行公务。”
京兆尹道:“执行公务你该把人抓起来送到京兆府来。”
“我……”陈颂自知尹君已经信了幼薇的话,突然磕头道,“卑职绝对没有轻薄她的意思,抓她就是要带她来京兆府,求尹君明察。”
然而京兆尹已经不再相信他,寒了一张脸,喝道:“押下去打三十大板,留下察看。”
大概是保住了饭碗,陈颂并没有过激反应,只是在衙役押他出去的时候狠狠地瞪了幼薇一眼,低声道:“你等着。”
幼薇目送陈颂出去,没过多久,庭院里传来“啪啪”的声音,但是没有惨叫声,想来陈颂咬牙挺住了。
与陈颂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幼薇垂下眼睛,轻轻叹了口气,回想当时的情形,觉得那情况下自己避无可避,所以也没有后悔二字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