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
这不是真的！
“后羿射日，”
四季酒店的天台上，不等司马明天多想，不等他如何正视自己手上沾上同胞鲜血的这一事实，他的耳麦里传来的来自上级的恭贺。
“干得漂亮！”
后羿射日是他在组织里的代号，组织的规矩是下属的代号由上级命名，大约是根据他狙击手的身份随意取的，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而发来通讯的是奎诺的八音盒，他在组织里被随机分配到的上级。
一句短短的问候透露的巨大信息量立刻让他原本饱受摧残的神经像一根即将崩断的弦一样摇摇欲坠。但狙击手和卧底，不愧是心理承受能力最为强大的两个职业，同时兼具两者的司马明天下一秒就立刻就被激得整个人清醒过来。
“不辱使命。”
奎诺的八音盒的手机里迅速传来了司马明天带着点闷罐子属性的声音，作为一个被洗脑的年轻大学射击队退役运动员，他的人设一直是那种以为异能管理局是迫害异能者的官方机构，而他们这些为了建立一个属于异能者国度的组织才是全世界异能者应该向往并支持的对象。
夜风凉凉，吹得一身冷汗的狙击手在意识到自己的全部行动或许都在别人的观察中的时候，他忍住心中极度纷乱思绪，从容不迫的迅速收理好自己的装备，一刻不停的离开现场。
走在路上，司马明天一次一次的复盘自己的射击，这才发现，那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对自己自我怀疑的过程。
“我明明的目标不是额头中间，他连一个可能具有防弹功能或者增幅防护功能的帽子都没有带！”
人被深深藏在连体兜帽之中看不见神色，反复复盘的结果却是唯一——
死亡！
回到自己的临时住处，司马明天什么都没有干，第一时间脱下全身上下的所有装备、武器、衣物，光溜溜的站在浴室的花洒之下。
拧开水龙头，带着秋意夜晚的冰寒，凉水顺着既定的轨迹向下播撒着足以隔绝恶意窥视的噪音。
“万没有生还的可能！”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明明瞄准的是胸口，为什么到最后一秒击中的却是眉心？”
唯有在此时，司马明天才能够确信一个人小声的自言自语才有可能不会被别人听见。
“为什么我想来百发百中，我的脑子发出的命令，我的手却在最关键的时候执行了错误的……难道是因为我本来就是个贪生怕死的混蛋？”
“都这个季节了，洗冷水澡万一着凉感冒了怎么办？”
自责得无以复加的司马明天忽然发现，身上淋的冷水正一点点变暖，而他的嘴，明明是他自己的嘴却正在凭借着别人意志在说话。
他，
那个凶手！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
他又是那个在千钧一发之时通过狙击同伴，用自己人的鲜血染红自己卧底前行路的救命恩人。
不过是片刻的心随念转，沐浴在半冷不热的水中的司马明天瞬间就明白过来一切，
这让整个人完全清醒的司马明天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狠他，把他当作仇人，还是心存感恩，对他说声谢谢。
然而，
李昊坤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好孩子，作为好孩子又怎么可能让那么一个优秀的卧底心中摇摆做什么选择题呢？
纸片人附身，并不是什么温柔的存在，治疗人体只是时间回溯时不可避免的副作用罢了。
附身，意味着支配。
意味着——
掌控一个生命的所有行动，而它却向蝼蚁一样供他生杀予夺。
司马明天茫然间想要对自己，对那个目前在自己身体的存在说些什么。
但脱口而出的，却是那句极为经典却对他的现在处境丝毫起不到作用的，
“你是谁？”
“你所在的组织好像人人都有代号，既然如此，我也给自己取一个代号好了。”
他的不属于自己的嘴还是在一张一合，他的声带还是在发出声音。
司马明天一边在对自己说，“我可是知道的，你要是生病了，可是会有人心疼的。”
“仔细数一数，关心你的人好像还挺多。”
这话听起来像是威胁，但李昊坤借着附身纸人对他说的下一句话却让司徒明天暂时打消了这一想法，
“开个小小的玩笑，缓和下气氛，可别当真。”
“我其实就是个普通人，我来，就是想问问，那个什么……周良的死是假的，这个，你应该怎么办啊！”
酷酷帅帅却从头坏到尾的角色无论在漫画还是电视剧里都不少见，李昊坤也装得自然。
但当他发现眼前的司马明天真的在担心同一大学射击队的小女朋友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这会玩的角色扮演好像是有点过了。
索性，他也光棍，坏不过三秒立马破功。
一时之间惊呆了被他能力凝重得无以复加的司马明天。
下一秒，完全属于李昊坤的内心的想法不知不觉就被司马明天因为附身纸人的关系说了出来，
“反正社死的是不知道怎么附身司马明天的纸片人同他……又什么关系？”
“什……什么？”
面对如此意外变故，原本连自杀的想法都准备趁对方不注意的时候付诸实践了，结果……此刻的司马明天忽而有些不太明白了，明明是谍战，为什么他现在看到的仿佛是喜剧？
“他没……”
接下去，那一位忽然又用了他的嘴在对他说，
“你就叫我机甲战神吧，我实在是懒得想名字。”
机甲战神？！
司马明天听完那位用自己的嘴对自己说的话，对他的懒有些感同身受。
《机甲战神》是一本书，虽然还没全部连载完，但是因为其火热的程度单行本已经卖到第三部了。
这就是这位和他说话的人在他回到临时住所的时候，看到的在他的卧室床头柜上摆着的书。
另外，
正常点的人会猜到，刚才的有些稍显不同的回答是因为同一个人在一心二用。
所以……
“你刚才回答有些衔接失误，是因为一边在同我说话，一边在现场应对其他？”
事实上，情况的确是比较接近了。
只不过第一句话是利用唐一一的能力，从隔壁邻居家的门前替换回自己家里的纸片人后的本体所说。
纸片人的副作用是——因为李昊坤心核异能体自带的时间属性造成了异能变异。
当纸片人对某一个附身之后，能够通过选择学习此人的其中一项能力。能力的严苛在于，学习这项能力的方式同时间异能有关，学习的主要形式则是亲身经历。
据此，
唐一一同本体替换的方式，从知道那是一种对自身异能使用的方法，到最终学成，几乎让李昊坤的精神海下降了三分之二的海平面。
海水倒是因此清澈见底，他大概很长一段时间都不需要头疼因为纸片人大量附身造成的精神海污染的情况，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因祸得福。
而第二句嘛，是死尸通过意识说的。
“羿是吧，不好意思，我这边确实是遇到点小麻烦，”
人洗澡的时间肯定不能太长，李昊坤任由司马明天用自己的手脚洗澡，他实际上也就需要一张嘴就行，
“你不知道，那个报复杀周良的人有多少丧心病狂。”
“明明我死都死了，他还硬要拿把刀把我的脑袋生生从脖子这里分解开来，实在是太坏了！”
浴室里，司马明天被李昊坤的情绪感染，心里溢满了的是深深的对困倦的怨念，
“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