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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混乱的起因

    次日,老神仙的医馆前,两名犬猎带着一个浑身是伤,皮焦肉烂的同僚求治。知道其中缘由的老神仙没给他们摆好脸色。两名犬猎其中一人凶悍道:“老头,你要是医不好小心你人头不保!”

    另一人呵止同伴,乞求道:“老神仙,我们都知道你医术高超,求你救救我这位兄弟吧,他死里逃生实在不易,求你怜悯这一条性命!”

    老神仙沉默片刻,叫这两人将伤者带进医馆。

    等到老神仙再出来,一个时辰已经过了。

    两名犬猎到没有了进门时的模样,说到底,整个牧梁城谁不尊敬老神仙?尤其是犬猎这种脑袋别在裤腰上的人,恨不得给老神仙造像朝拜,危急关头说不定可以借来一丝保命的神力!

    两人刚露面时,不过是一个吓唬,一个维护,害怕老神仙不给自己的同伴医治而已。

    老神仙道:“我不会拒绝医治伤者,只是你们的行为实在让我难过。”

    两名犬猎惶恐到:“是我二人做过了!”

    老神仙摇摇头:“你们做的我尚可理解,可那名伤者浑身都是烧伤,体内还有脏腑与筋骨的损伤,我猜得出他这些伤是怎么来的。你们犬猎营好狠的心!”

    “大火焚烧幻瘴林海,强行为北境开放进军路线。抛弃受伤的同僚,你们知道吗?他身上沾着的有别人的人皮!也有马皮!火焰中是怎样一副地狱图画!”

    “老夫虽然会为各位治疗,但会收取完整的费用!三日后他伤情稳定,你们犬猎来拿钱领人!”

    牧梁城,老神仙的医馆。

    安置好那名伤兵,老神仙就从医馆离开。还在排队看病的病人被老神仙的助手劝离。被劝离的人没有多大怨气,助手们已经记好这些人的名字,第二日再来可提前就诊。

    这就是老神仙的规矩,老神仙只在自己规定的时间里做医馆的工作。余下的时间在王家守着王依诗,并且处理自己的私事。

    老神仙回到王家,偷偷往花园里看了一眼。

    花园里,有福和王诗怡在花丛中劳作,不只是给花朵们浇水,而是不时商量着那里改怎样修剪好看,然后就会动手修剪观察效果。

    老神仙在一旁看了一会,就找上伯卓的居所。

    伯卓的房间十分偏僻,他来之前很少有人会住在这里。原本是一个破败的院子,现在收拾好了,干净许多,可院子中央的一棵老树,枯瘦枝干扭曲的有些压抑,或许是乌鸦这种不详的鸟喜欢的地方。

    门前,两名守卫的犬猎十分尽责,即便来得是老神仙,也先和屋内的伯卓通报后,才放老神仙进入。

    屋内,寂静无声,等到老神仙进来,脚步声就是屋里唯一的声音。伯卓坐在桌上,对老神仙道:“老神仙请坐。”

    老神仙应声坐下,开口道:“你挑的这个院子,风水不好。”

    伯卓并无特别反应,哦了一声:“老神仙还懂风水?”

    “人活得久了,懂的东西当然比你们这些年轻人多一些。风水一道和医术也是相通的,就比如人长期生活在一个压抑的环境中,这个人就会变得多疑、敏感、易怒。”

    “老先生的意思是,我就是这样的人了?”

    老神仙捋了捋胡须道:“你要更严重些,你已经在长期的压抑中学会隐藏这些情绪,且自身适应了把你改成这种性格的环境,如今一些寻常的环境反而会让你不自在。而且我观你面相,体内阴阳不调,五行失衡,定是早就埋下了病根。长此以往,难得善终啊!”

    伯卓面露笑意:“老先生说的真对!我听了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可是老神仙你已经白发苍苍,就不怕死在我前面,不得善终?”

    伯卓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五官清秀,嘴唇却有些苍白。

    老神仙大笑,对伯卓的威胁并不在意。

    “我行善积德,你无缘无故杀了我可是要造报应的。而且我有方法调理你的身体,你要是肯接受我的条件,我这就能帮你调理身体。”

    伯卓起身朝老神仙鞠了一躬:“敢问老神仙是什么条件?”

    老神仙道:“我要天福,还有那牧鹿儿的性命!”

    “天福尚可,可老神仙嘴里的牧鹿儿不可,那少年与我有仇怨。”

    老神仙却问:“他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与你能有什么仇怨?”

    “他的叔叔是害我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数年的仇敌。如今他的叔叔已死,姓姜的可能就他一个了,有些债总要有人来还。”

    老神仙摇摇头:“天地间,因果是一种自然道理,他要是真的犯下过错,自然有恶果要吃。他如今已经死了,那因果一定已经消散了。”

    这话让伯卓想起,按照有福所说,那人的确是因自己的筹划而死,这算不算老神仙嘴里的因果?可杀不了仇人,自己的父母在黄泉下怎能瞑目?自己经历的孤苦,自己身上落下的病又算什么?自己如何甘愿?

    人还是要杀!

    “老先生,你换个条件吧。我本可以不理世事,但为了寻找仇敌投靠肃王,复仇是我心中的执念,不杀他我将一生难安!”

    老神仙摇头:“年轻人,你着了自己的心相啊!你执着于复仇太久,以至于你自己都以为,自己所有念想就只为了复仇了。我问你几个问题。”

    “这些年没有发现仇人时,你可否寝食难安?”

    “否。我已经选择了最有能力帮我抓到凶手的人。”

    “那现在仇人已死,你可曾轻松?”

    “否,所以才想杀了那少年。”

    “你可曾想过,杀了那少年,你就会释然吗?”

    “想过,但想不出来。”

    “看到那少年时,你见到的,究竟是曾经的仇人,还是仅仅一个少年?”

    “我回忆起的,只有我家那场惨案,与那少年无关。”

    “是啊,你执着于仇恨,可你的仇恨,实际与那少年毫无关联。何必残害一个无辜的生命?再说了你想杀他,见到他的第一面就可以杀他,为何要等?”

    “我……”

    “你其实也在犹豫,你不杀他是给自己下决心的时间。你可知道仁这个字?”

    “知道,父亲常常教导我,虽然我们家仅剩一脉,可仁字要谨记心中。”

    老神仙严肃道:“为何遗忘了父亲的教诲?这是不孝,忘记温习旧识亦是不勤。你知道自己的错误吗?”

    原本,伯卓的心里已经松懈,可下一刻,他就稳定了心神,道:“可老神仙,正如我刚刚所说,债总是要还的。我不管我那个仇人是怎么死的,我并未亲手从他身上那会我应该拿回的,就要从他的血亲身上寻找,父债子偿,这是律法。”

    “债老夫有方法还,一命换一命,你的命换那牧鹿儿一命。自己衡量吧!老夫劝你看清自己的内心,你的执着早就不是仇恨了。如今你经历的惨案在你眼中已经可以画上句号,但你还在孜孜不倦,为了肃王的事辛劳没有懈怠。你早就无需执着于过去,对了,以后犬猎受伤求医,我这里全价,不准用王家的钱!”

    谈到这里,老神仙离开了。两人算是不欢而散,但筹码已经上桌,接下来就看伯卓自己的思考。伯卓首先想到的事就是,从哪里拿钱满足老神仙收钱的要求。犬猎的蠢货,哪里招惹到了老神仙?

    伯卓出门,到了王家会客用的厅堂,还是上次那两名丫鬟伺候。这两名丫鬟的工作不会轮给别人,因为没人敢来。倒是这两个丫鬟做了也没什么问题,干脆就不换人了。

    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伯卓要见李同一面。两人一直在此见面,因为伯卓觉得让李同进自己的院子晦气。

    “李大统领,自己的麻烦,自己解决吧!”

    李同刚进门,听到伯卓这么客气,顿觉大事不妙。

    “军师,我惹事了吗?”

    每次伯卓这样说,自己就要倒霉了。

    “你们犬猎惹恼了老神仙,老神仙以后诊治犬猎要收全价。”

    李同目瞪口呆,接着骂骂咧咧:“这老东西!不开眼啊,连我们犬猎都敢欺负!”骂了半天,李同才道:“不就是钱吗,从王家拿!”

    “老神仙不准用王家的钱。”

    “他个@#¥%&*……瞒着他嘛。”

    “瞒不住,老神仙虽未在牧梁久待,但人脉极好。别看他白发苍苍,在牧梁城只要他想知道,没有瞒得过他的消息。”

    “这@#¥%&*,真是@#¥%&*了!那就从其他有钱人那里找一家抄家!”

    “可,但要注意不能弄出人命,否则老先生会觉得过错在他,说不定更加排斥你们。最好找一个为富不仁的人家,抄出来的钱散给穷人一些最好。”

    李同听到这心中也拿定了目标:“行行行,我这就动身准备,不准杀人,竟给我出难题,兄弟们那次抄家不是连人头都抄的干干净净?你却为难我们不让我们杀人。”

    伯卓心里气愤,有本事你对老神仙说去!

    李同虽然嘴上骂骂咧咧,但心底对老神仙这样的人还是尊重,所以,还是要按照伯卓说的去办。李同离开后,伯卓起身离去,两名丫鬟却跟了上去。伯卓问道:“你们干嘛?”

    两名丫鬟恭敬道:“老爷说,伯先生这样的身份,没有人贴身照顾实在不合适。于是命令我们两个以后贴身照顾伯先生。”

    伯先生冷哼一声,他不信,那王老爷只是给自己送两个丫鬟却不带别的目的。不过,自己有什么可怕的?如果王家有异心,一声令下王家鸡犬不留。老神仙刚刚说自己被环境扭曲了性格,那自己干脆试试带两个人一同生活,如果自己真的会有所改变,那就证明,老神仙所言非虚。

    便道:“那就跟上,没有我的命令不要轻易行动。”

    丫鬟们连连称是,心中窃喜。贴身照顾,就能知道伯先生到底是不是公子了!

    ……

    牧梁城某处,皮草贩子处理了手上的所有货物。回到寡妇门前,推门而入,那寡妇见到皮草贩子回来,欣喜道:“你给我的东西已经叫人看明白了!我背给你听。”

    两人拿着那张纸,虽然寡妇认不出自己背到哪了,但还是对着纸张,有模有样的说道:

    “姜兄,我知道你的来历,也明白你是真心想要在岛上过日子。但我我还是疏漏了……”

    这是封信,是给一个姓姜的人写的。信中提到,自己将要遭遇大难,不愿连累友人,所以才陷害友人让友人离岛。

    “你在岛上时间不多,没人会想着找你,但你还是小心点。我有一事相托,以下是一封家书……”

    再然后,就是一封家书的内容。

    皮草贩子听了,觉得有点不对劲,问道:“你是不是跳过了什么?”

    寡妇否认:“没有,我背下来都很难了,那有能耐跳一部分?”

    可是皮草贩子还是觉得不对,让他藏得这么深的东西,真的毫无用处?

    寡妇不满道:“我可是什么都给你了,你还不信我,你这个男人有没有良心?那老先生给我念的东西我可是一字不落的记下了。”

    皮草贩子相信寡妇的话,只能作罢,手心往寡妇的良心上一按,嘿嘿笑道:“你的良心我肯定信啊。”

    寡妇脸一红,推开他的手,干什么呢大白天的。两人推推嚷嚷,走进里屋。

    皮草贩子始终没有想到,寡妇背的没错,但内容还是少了。

    一件破房子里,一个落魄的老书生,趴在一张矮卓上,声旁是几本旧书。屋里的环境可真是家徒四壁,所有物件,除了一张床,都在老书生身边了。

    老书生默写着什么,苍老的皮肉和堆叠在一起的五官露出难看的笑意,嘴里念叨着:“发家喽!发家喽!”

    牧梁城,建城大道。

    建城大道是牧梁城绝对的主干,也是牧梁城庞大数量货物流通必经之路。其横距宽阔,长则直通牧梁城南北——南有码头,北有市坊。可以说,建城大道是大梁流通在商路上两成粮食的起点。

    此时此刻,建城大道上,来往车马无不躲避一群面露狞色的犬猎。

    李同带头,二十名犬猎从建城大道上一路直行。

    如果牧梁城是个活人,那建城大道就一定是这个人的主动脉。连李同二十一名犬猎像是血栓,所到之处血液堵塞,一路混乱。

    老神仙见到犬猎所过之处一片乱象,只能叹息一口。由人而起的混乱,危害不下于地龙翻身,牵一发,动全身,最后一定是天下大乱。今日,李同这颗致命的血栓,还不知道要破坏了哪一个牧梁城的重要脏腑。

    这乱象,自然也传到了一些人的耳中。他们神经紧绷,若今日有异,李同生起事端,牧梁城的反击便绝不可拖延。

    怎没会让区区几百人占领牧梁城呢?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