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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得之丝,失之龙,见之议

    在诸葛亮跟随周瑜前往赤壁的时候,均也从吴郡启程赶往战场,他可不想错过这千古一战。

    吴郡东城门。

    “大哥果真不去?”诸葛均有些戏谑道。

    “……”诸葛瑾对这弟弟气不打一出,这臭小子明明知道现在自己走不开身。

    “元叹兄也不去看看这创世之战?”

    “快滚快滚!”顾雍有些气急。

    诸葛均大笑,顾雍在江东一向以冷面寡言闻名,能破他的养气功夫,是均近来养成的恶趣味。

    收了玩笑,均郑重地向兄长和顾雍施了一礼,“大哥,照顾好母亲。元叹兄,告辞了。”

    虽说是后母,但小时她对诸葛兄妹几人都及其照顾,均自然也念得她的好。

    诸葛瑾有些复杂地看着自己的三弟,以前及膝的孩童转眼也是可以远行的男儿,不禁有些唏嘘。

    “江东多水匪贼寇,虽然近年安定了许多,但兵荒马乱的,山高路远,谁也说不清楚,你要照顾好自己。”诸葛瑾叮嘱道。

    诸葛均点点头。

    顾雍沉吟了几息,拱了拱手:“关山啊,若此回荆州,还能见到仲宣兄,劳烦代我问候。”

    顾雍年少时师从蔡邕,深受蔡邕喜爱,顾雍也对老师极为尊重,给自己取字“元叹”也多是蔡邕之故。

    但顾雍和王粲的关系就不那么好了,在王粲眼里,顾雍刻板无趣,循规蹈矩,死气沉沉;

    在顾雍眼中,王粲其貌不扬就算了,还不知礼数,狂放傲物;

    是以年少时互相看不顺眼,但两人有个共同之处,就是极为重情,蔡邕之死是二人心头的一道疤。

    诸葛均在吴郡这几日曾与顾雍提及当年司马徽处王粲祭奠蔡邕的事,顾雍沉默了好久,才缓缓开口,“仲宣兄有心了,若老师泉下有灵,足以含笑。”

    诸葛均心里一叹,王粲怕是已随曹操北上了,但直说肯定不合适,也只有认真的点点头。

    抽空跑趟许昌吧,顺便看看徐大哥,诸葛均心想。

    拜别了兄长和顾雍,诸葛均坐船逆流而上,却遇到了一个不想遇到的人。

    “是你?”看着眼前人,诸葛均不着痕迹地侧过了左脚。真晦气,一上船就遇到这家伙,他心里暗骂。

    眼前人看着姿势隐约防备的诸葛均有些哑然,“直是个好人,诸葛兄不必如此。”

    均警惕地盯了赵直好一会儿,“可不准再对我催眠了,”均左手握着剑把,威胁似地斜了斜,那是便于拔剑的姿势,“否则我也要对先生不客气。”

    赵直无奈的耸耸肩,“上次直只是好奇,诸葛家的人这么小气吗?”

    均撇撇嘴,没理会这个魇师,退着走到船的另一头。

    “这船不到荆州。”占梦师又凑了上来。

    “我知道。”诸葛均没好气的回答,“我到海昌再换。”

    “呵~”赵直没在意诸葛均冷淡的态度,“庞统前些日子找直占过梦。”

    ??!诸葛均心里一惊,转头看向赵直,“他到江东了?”

    赵直点点头,“是啊,之前在周瑜的府里,不过……周瑜好像没带他上战场。”

    “他梦到什么了?”均问道,一边盘算着,如果没记错的话,庞统赤壁之后该投奔刘备了。

    “得之丝,失之龙。”赵直说。

    “什么?”诸葛均没明白。

    “得之丝,”赵直一字一顿的重复到,同时手指在空中虚写,“失之……龙。”

    “什么意思?”均有些紧张,他本不信这些,直到第一次被赵直催眠,更何况这家伙还是后来蜀汉的官方占梦师。

    “呵~”赵直笑了下,“‘统’为充足之丝,”他在空中虚写着庞统之“统”。

    “至于‘龙’嘛……”

    赵直没再说下去,兀自转身回船舱去了,留下诸葛均一人在甲板上发呆。

    江东辖下的海昌安宁平和,与隆中一望无垠的旷野小丘不同,海昌更像是一座规规矩矩的小城。

    今年海昌洪灾泛滥,颗粒无收,在这个年代,天灾几乎能决定一座城,一城人的生死,不过海昌没有,尽管这里的人看上去疲倦、饥饿、步履蹒跚,却也不见绝望。

    “官家开仓啦!”他们喊着,然后一群人呼啦啦地往一个方向跑。

    诸葛均有些吃惊,在他的印象里,江东可不是官府敢随便开仓济民的地方,在这个世家大族牢牢把控的地界,私自救济百姓会被看做是“欲树私恩”。

    他记得史书上有一年江东大旱,会稽太守车浚、湘东太守张泳看到百姓易子而食,出于同情,擅免人头税,少了上缴的缗钱,首级被悬挂在城门外,被用来警告私自怜悯“草民”,损害国库的“乱臣贼子”。

    “你很意外?”赵直出现在他身边,奇怪的看着他。

    诸葛均没说话,只是警惕的看着赵直,魇师失笑,“走吧,跟上去看看。”

    “你知道江东最多什么吗?”赵直继续说道,没等诸葛均回答,他又自言自语着,“江东多盗匪,但最大的盗匪,恰恰是……哼哼。”

    诸葛均看了眼赵直,“若是二哥在江东,江东不至于如此。”

    “哦?”赵直饶有兴趣,“那孔明会如何?”

    均一时无言,他上辈子就不是治政的料,若要他来说治处政事,调理世家的细节,他还真说不出个所以然。

    不多时,二人便走到了府库旁,周遭的百姓衣衫褴褛,但又井然有序地排着队,从一个年轻的官员手里接过粮食。

    “请再坚持一下,”年轻人温和地对后面排队的人群喊道,语气里满是愧疚,汗水顺着他的额角留下,衣服皱巴巴的,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失仪。

    “还挺好看的,是吧?”赵直对诸葛均打趣道。

    “是个文质彬彬的官员。”均点点头。

    “你知道他是谁吗?”

    “不知道。”均摇摇头。

    “走,上去看看。”赵直拉着诸葛均上前,跟着队伍缓慢靠近。

    年轻人望了望衣着得体的二人,随即与身边人交代了几句,就走了过来。

    “注意二位好一阵子了,”年轻人擦着汗,“需要口粮吗?”

    诸葛均楞了一下,摆摆手,“噢不了,多谢,我们不是本地的农户。”

    “看二位也不像,”年轻人笑着说,又从袖里摸出小袋黍米,“但如若需要的话,也可以领一份的。”

    “您太慷慨了!”赵直笑嘻嘻的双手接过袋子,诸葛均瞪了他一眼,赵直只当没看到。

    “慷至尊之慨嘛。”年轻人笑着说。

    至尊,是江东部分人对于孙权的尊称。

    “如今战事紧急,先生开仓济民,可有上峰批复?”诸葛均好奇道。

    “噢,”年轻人搓了搓手,“已经呈递书奏了。”

    “不等上面批复,便私开府库,您想过后果吗?”赵直笑眯眯地问。

    “后果不会比延迟赈济更糟,”年轻人笑着回答,“晚一天救济,便会失去数条性命,议相信……至尊不至于降罪与议。”

    议?诸葛均心里默念,一时没想到江东有谁单名一个“议”字。

    “倘若孙将军没有您想得那么开明呢?”赵直追问了一句。

    年轻人略一沉思,又抬起头看着赵直,语气依旧温和儒雅,似乎在安慰赵直一般:“您不用担心。”

    “为人僚属,本就该忠勤己任,至于雷霆雨露,都是君恩。”

    “陆县令贤德啊。”赵直笑眯眯地称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