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余六人本以为这阴森的林子总有走到尽头的时候,万没想到走遍了各个方向,总是走不远,最终都绕回原点,江楚想起了之前鬼村的枯树林,终于停在了庙宇门前。
他们都不想再有第七次路过庙宇,索性进去一探究竟,临进庙贾忠义还不忘嘀咕“早进去不就不用费这么大劲,还搭进去一个人……”
庙宇中有一香炉,高过人头还甚,三面皆有屋子,里面各供奉一佛,顶对大门为三佛之最,屋中一佝偻的白发老人正手持三炷香敬拜佛尊。
六人进屋,韩书良见旁边有未烧的香,也拿起三根,借着烛火引燃,拜了三拜,贾忠义一晚上没少被吓,见了佛尊直接是忍不住跪下给它磕了一个。
只见那老者拜完,徐徐回身凝望六人,脸上的严肃俨然,就是其眼睛仅有一条缝隙,又被灰白眉毛盖住,属实让人猜不透他到底是在梦里神游还是在人间清醒,大有一副天上仙人的感觉,江楚跟昭卿也是随着老者回身,把观察周围的视线拉了回来。
武毅晟一直盯着老者,就等着他回身要细细询问“老丈,请问此地是何处?这外面那些诡异的阴灵又是何情况?”那老丈灰白的眉毛微微颤抖,努力了半天也没能把眼珠从缝里挤出来,叹息道“你们不该来此!唉……”
“老丈,我们并非想要来此,是被奇怪的洞穴吸扯进来,如今只想询问可以出去的道路。”毅晟拱手道。
“你们是从那边的镇子来的吧?”
“我们是飞过来的,镇子确实不假,看来您老知道些缘由。”江楚将剑抵在地面,双手交叉搭在柄尾上,立于身前,语气不急不缓。
老者摇头道“这块地方是那边的镇子与前面一个村子的必经之路,曾经镇上一户人家的女儿偶然与村中一男子相识,二人甚是有缘,决定结成连理,两家也是讲和同意,可出嫁那天,山上马匪偏偏下了山,马匪头子见新娘子很有姿色,拦路抢亲,把迎亲的人杀了个干净,那小娘子被劫到山上,再无音讯。”
昭卿总感觉哪里有古怪,但偏又道不明白,没来得及摸清楚思绪,老者又开了口,“每到一定时间,就会有迎亲的鬼魂队在不远处路过,此地所有鬼魂都会被惊醒,朝着有灯火的地方围攻,如此循环,没日没夜。”
一直旁听的贾忠义一晚上腿就抖的没停下过,这一听一下子又瘫倒在地,“那那那这,到时时候岂不是我我们都是瓮……中之鳖?”
老者不置可否的笑笑“年轻人,你以为我日日在此烧香礼佛,都是徒劳吗,神明自会护佑我们——外面不过多时,阴灵便会苏醒,诸位不妨在此稍作停留,等着阴灵平息再出发,到时我会告诉诸位如何出这鬼地方的。”
说罢转过身去,合手祈祷。其他人作揖辞去,只剩昭卿跟江楚相视一眼,二人都看出了对方心中疑惑,刚欲发问,老者却抢先打断“我知道你们在困惑什么。”他指了指那边的香堆,“我若不在此烧香,这死地唯一的希望便会就此湮灭,我已是半截入土之人,多活些日月已是福分,没什么盼望,在此烧香帮助误入的人出去,也算为来生积善积德。”
二人听罢,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昭卿、江楚与贾忠义在左庙堂靠墙休憩,余下三位则在对面,江楚自打进了这庙就没放下过警惕,尽管那位老者看上去没什么问题,甚至还有些大无畏精神体现,但这也没法让完全相信这座庙是真的安全。
他扫了眼昭卿,发现她也没睡,碧蓝的眼眸带着寒彻,在黑夜格外明亮。
昭卿感受到江楚的目光,偏着脑袋望着他,眸中的清寒里如泛开浩渺星河,又似秋波荡漾。江楚反而把视线偏开,停了半晌,冷不丁一句:“睡会吧”
“?”
昭卿这已经是今晚第三次被江楚弄得摸不着头脑了,她一度怀疑江楚吃错了药,要么就是脑子搭错了一根弦,习惯了他的冷漠与无情,让她现在对突来的平淡柔和过敏,想问又不敢问,只能微微点头,合了眼眸睡去。
江楚没生病,也没吃错药,脑子更没撘错弦。方才自己一把握着昭卿皓腕的瞬间,当年的感觉涌了上来,让他现在看见昭卿一眼,再也冰冷不起来。
更何况他已经不想把自己变成块寒冬的冰铁,摆在昭卿面前了,那样他自己也累。
本想坚守阵地的江楚在绷紧一天的神经稍微得到放松后,眼皮多少失去了毅力,正欲睡去,忽然听到庙内有人交谈的声音,本以为是那老者与对面庙堂的三个人有所交谈,可细听仅有一个人的声音。
江楚控制着自己的动静,缓缓向门挪去,忽然身后一阵响声如雷鸣,江楚条件反射般拔剑对着身后而去,才发现是贾忠义睡得酣香,打起了呼噜。昭卿也被这雷打似的呼噜惊醒,见江楚死死盯着贾忠义,面上看不出任何神情。
庙外突然一阵敲锣打鼓,唢呐吹得响彻天地,这要是白天换个地点定是热闹场面,可身在这死寂的林子里,唢呐与锣鼓的合奏只会让人毛骨悚然。
江楚呢喃“难道那老头说的都是真的……”起身去外面探个究竟,跟对面被吵醒的三人打了照面。
两边的人还没对上话,忽感到庙堂上空突如其来的压迫,抬头才发现头顶已是黑压压一片,鬼魂簇拥成一团,遮蔽了天空,猛地向他们冲来。
剑还未进鞘睡个回笼觉,又被强行从“被子”里拽出来,本以为要给那些阴灵斩个头,不曾想阴灵在庙宇之上像是撞了墙一样,无一得进,懒散着又回“被窝”睡去了。
老者从中间庙堂走出,看着天空这番场景,仅有缝隙的双眼拦住了内心得意,嘴巴却兜不住,还不忘念叨着“神明佑我”。
鬼魂见了老者,更为“激动”,像是见到失散多年的亲人,恨不能冲上去直接“亲热”一番。
这般的无效进攻持续了半个钟头才逐渐散去,锣鼓与唢呐声也渐远,众人齐望老者,老者也明白他们的意思,开口道:“这庙门正冲北面,你们据此西南方向一直走,自然就会看到出口,只有从此地出发,往不同方向行进,才能避免原地兜转。”
老者一番言语,也给众人先前一直鬼打墙的情况,做出了“合理”解释,老者背着手佝偻着身子回了庙堂取了把桃木剑扔给众人,“此剑你们路上说不定用得上,出去了千万别再回来,就此别过吧。”
五个人拜谢出了庙门才发现少了一个,书良跺了跺脚,说是进去喊人,出来的时候,他右脚轻拿轻放,贾忠义迷瞪着双眼,手不停地揉着屁股,几人也就自然知晓书良是如何“喊”醒他的了。
“是是、非非谓之知,非是、是非谓之愚。”——《荀子·修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