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江楚与安求客已经到达信州铅山县,顺着蛛丝马迹找到了——满地尸体。
难不成自己跟安求客真是来收尸来了?这俩人倒也真收不了这么多啊!
这些当初在建昌军还活生生的将士,现在横一片竖一片的叠架在一起,江楚将这几千尸体来来回回扫了一遍,就是没找到韩书良与其护卫的,俩人一同向山上看去,察觉到了山上的动静。
……
书良躲在草灌中,看着前面不远处三个人缓缓逼近,他们身上分别刻有“星纪”、“玄枵”、“娵訾”。
用十二星次来标识自己,还挺会给自己贴金。
他们绕过书良藏身的草灌,并没有搜查的意思,向别处走去。书良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稍微松缓,发现刚才绕过草灌向左侧走去的三凶将突然没了身影,当下心头一紧,偏头向前望去,
“小书生,找谁呢?”
“呃啊啊!救救救救——”书良透过草灌的缝隙跟一双眼睛对了正着,对方一把揪住自己衣领,但力劲太大,衣襟直接被扯烂,自己也顾不得开口露出白净胸膛的衣襟,四条腿拎起来就是跑,才发现自己的退路已经被堵死。
玄枵与娵訾在两侧紧逼,身前的星纪双臂上绑着的双刃来回碰擦,面上挂着玩弄的笑意,下一秒直接挥臂砍来。
书良倒退着,正好脚下一根断枝桠让他鞋底一滑,躲过了这索命的一招,本以为又要摔在地上向山下滚去,没想到身子在倾倒在半空中,感觉腰像是被人一把揽住,稳住了身形,星纪见第一招落空,立马又是一记竖劈。
书良眼睁睁看着一道寒芒在其眼中越放越大,自己却没有能躲闪的反应,只能闭眼等个痛快……
“铿——”
书良没感受到疼痛,反倒是金石刺耳的相碰的声钻入耳中戳得耳膜疼,他张开眼,见星纪的臂刃被横来的一把剑架在空中,就停在自己胸膛前,任凭星纪怎么使劲都再难往下压一分一毫。江楚加力于剑斜向上一挑,直接将星纪挑飞三米远。
“扶珏兄!”
“说你这书生运气好,没错吧?”江楚柔和的看着书良,将他扶稳。
书良被江楚扶好身形,见他如见再生父母一般,激动的汗差点从眼眶挤出。江楚上下扫了书良一眼,偏偏在他敞开的胸口处多停留了一秒,随机立马把视线移向了三凶将。
他什么都没看到,绝对!
三凶将脸上没了方才的嬉笑:“阁下是谁,为何出手阻拦我们?”
“三位,大清早的,还没吃呢吧?”
“没——没吃。怎么,阁下请客?”三人对视一眼,不知道这人是来干架的还是来交朋友的。
“我不请,孟婆请。”
三人这才听明白,他就是来干架的!娵訾弹出手臂上的金爪,玄枵抄着手中的剑,两人一左一右直冲而来。
江楚偏头对着书良轻声“躲我身后”,随即将剑竖于身前,两剑一爪就这样碰在一起,江楚双脚一前一后稳稳立在原地,平日慵懒的身形犹如一柄长剑,锋锐凌厉。
娵訾与玄枵的身形僵滞在空中,剑爪相接处,擦出星星花火。江楚向左微压剑柄,娵訾的金爪没了长剑相抵,顺势直接向前者脑袋抓去,江楚一侧身,金爪爪刃贴着自己的脸擦过,一眼抓住娵訾暴露出的腰部,左腿向上抬膝,直接将其顶得口吐液水,趴在了地上。
玄枵本身全力与江楚相持,没想到后者突然向左压剑柄,相抵的两把剑之间受力点也因此瞬间转移,自己来不及卸力,手中长剑贴蹭着对方的剑脊向斜前放滑去,自身也跟着向前倾。
江楚将中心移至地盘然后下腰,继续引导着玄枵的长剑在空中画了个半圆,将其力尽数卸去。玄枵完全被对方牵引着,自己失了重心,眼见江楚挥剑就冲自己颈喉而来,手放开了长剑一拍剑首,借力向后躲闪。
江楚见这一剑落空,把目标转向了趴在脚边还没缓过神的娵訾,一剑就向其脑袋刺去,后者反应倒也不慢,向外侧翻滚,双脚蹬在插入土中的剑身上,弹开了距离。
星纪没想到尽是一个照面,娵訾与玄枵就以落入下风,自己也不敢轻举妄动:“我们是徐漮湧将军手下的大将,阁下可要想清楚,真要与我们为敌?”
“徐漮湧?那我得想想——啊,很不巧,我要杀的,就是你们。”江楚手中长剑直指星纪,飘零的落叶落过剑锋,直接成了两半。三凶将不甘心就此落败,三人对视一眼,再次展开进攻。江楚背了一只手在身后,规避着三人的轮番进攻。
星纪腾空,臂刃举过头顶如弦月挥砍而来,引江楚格挡,娵訾好从侧面突袭,没想到江楚连剑都不举。一闪身形,让自己劈在了地上不说,还顺带阻挡了娵訾的攻势。
玄枵趁机拾回方才掉落的剑,向着江楚身后斩来,后者闻身后风声,微弯腰低头,躲过横扫来的剑势,用臂肘上顶玄枵的手臂关节处。
玄枵整个手臂一软,剑脱了手,自己还被江楚来了个过肩摔,缓过神来时,剑尖以迫近眼前。娵訾奋起扑来,江楚只能一转剑柄抵挡,让玄枵捡回了一条命。
娵訾在江楚身前张舞着金爪,爪刃与剑刃摩擦出的尖鸣声足以让常人短暂耳鸣,上半身凌厉的进攻让他下半身在江楚眼中处处都是破绽,江楚找准时机用剑卡住了金爪,一脚踢在娵訾关节侧,后者腿一软,瞬间跪倒在地,江楚对着他刚刚受过伤的腰处又是一脚,将其踢到了树上。
星纪那边双臂平展,整个人陀螺般旋转,一会便如小龙卷般,卷携起枝叶扬尘,向着江楚旋砍来。
江楚用指关节蹭了蹭鼻尖,觉得他是欠抽了,长剑随着右手上翻转,逆着风旋直接挥砍过去,飞旋叫嚣的风卷瞬间没了脾气,枝叶与扬尘在空中停滞片刻后缓缓飘落。
江楚的长剑抵着星纪的臂刃,让后者再也转不动分毫,手腕再度发力,瞬间的力道沿着长剑迸发,直接将星纪震出五米远。
江楚感受着手中长剑微振,用余光瞥到了剑身上微微出现的裂纹。
小工坊的质量就是不行!
星纪三人相互配合轮番进攻,不但没讨到半点好,反而各自身上都挂上了大大小小的剑伤,更要命的是眼前这个人在一对三的情况下嘴角居然一直噙着一丝谑笑。他们把食指拇指环接含于口中,吹出诡异独特的哨声,像是召唤着什么。
“别吹了,你们的手下已经在黄泉路上候着你们了。”安求客不知何时坐在了树梢上,笑看着三人。
“呦,这是哪来的小书生?”安求客跃下树梢,凑近被惊掉下巴的书良,用手抬着他下巴将其嘴巴合起,手一放后者下巴又落了下来。
星纪三人见当下情形,相互眼神交流,立马转身分开三个方向奔逃。
“不追吗?”安求客看着那三人跑得比兔子还快,问着江楚。
“不追了。饿了,下山吃饭去。”
江楚转身就要下山,偏偏又扫到了书良开敞的胸膛,淡淡道:“注意一下。”
“(憨笑)啊忘记这事了。”书良拽着衣襟把胸膛遮起,看着安求客,安求客也看着他,笑问道:“小书生嘴巴合上了?”
“(挠头)小生韩书良,不知阁下是?”
“安求客。”
“安求客……等等!你你你,你是不是偷过我韩家?!”
安求客被他这么一问,在脑子中搜索半天,好像确实偷过一个韩姓大家,搞不好真是他家,忙摇着手讪笑道:“哎呀呀怎么会呢!我早就金盆洗手不干了,哈哈哈哈。”
三人往山下走,书良见到了自己的护卫,背靠着树干躺在地上,还有口气的样子,忙过去察看。
书良家就在铅山,府邸坐落武夷山脚,这就要回家看望父母,护卫也好休养生息。于是便只有黎江楚与安求客两个人两匹马,沿着信江向着西北方向进发。
江楚天生就不是急性子的人,跟安求客在路上悠哉,这一耽搁,京白堂那边就先到了上饶。
上饶——上乘富饶,灵山峙于北,城中汇三江;一脉南屏山,逶迤连三江。这一城山色半城秀水,同样留下了不少的名士痕迹。
辛稼轩晚年归隐信州,挥墨写就《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菩萨蛮·书江西造口壁》“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淳熙九年,他与朱熹、韩元吉以及信州诗人徐衡仲的南岩之会也早已成为上饶文学史史上的一段佳话。
淳熙十五年,落寞悲愤的辛弃疾约陈亮和朱熹同游鹅湖,朱熹未至。辛弃疾与陈亮流连十日,瓢泉共酌,鹅湖同憩,长格相答,留下了:“把酒长亭说。看渊明,酷似风流。卧龙诸葛。”
安史之乱爆发后,茶圣陆羽一路南下,在信州寓居广教寺多年,走遍了信江两岸、武夷山水。身披纱巾短褐,脚踏麻鞋,逢山采茶,遇泉品水,使得《茶经》在信州便已基本完稿。
北宋名僧释觉范在《信州天宁寺记》中云:“江南山水冠天下,而上饶又冠江南。自昔多为得道者所庐,鹅湖、龟峰、怀玉,号称形胜,而灵山尤秀绝。”明代郡守谈纲在建信美亭时作记曰:“此地江山信美,郡所由名也……登此而风焉,相与眺望,郡中山川尽在目睫。”
这上饶城关本身规模并不大,但是因为这两军对峙于此,所以花费不少人力物力财力用了几个月进行巩固扩建。
城关军营内营帐井然,校场上时有将士们的操练声,道路两侧还排摆着不少床子弩与发石机。军营内设一处专门的医营,里面全是黄仙婆的弟子里外救治着伤患。京白堂三人跟城关军营的画风格格不入,一路上都是奇怪的目光打来。
三人在城楼门外,就看见仙婆在里面摆弄着花,她也不是什么时候都需要医治伤患,她底下的徒弟们足够应付,养花自然就成了闲来无事的消遣,让整个城楼里面多了不少盎然生机。
仙婆捋着花瓣,余光扫到了那三人,跳过京白堂,跳过沈付情,一眼盯住了南昭卿,上前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呦——砸砸,从哪来的这么个标致的姑娘,让婆子我好好看看。”
昭卿一向不近生人,但有些人之间生来就有着莫名的亲和感,也就没什么反抗,任着她对自己左牵右拉。
仙婆可能是不满足于只动手,凑近昭卿嗅了嗅:“(嗅嗅)你身上……有奇特的味道,桃虚的人?”
“?”昭卿看着仙婆,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除了淡淡的桃香什么都没有,凭这个就能断定她是桃虚的?
“还有别的味道——昆仑墟?”仙婆抬眼对上了昭卿的震惊视线,压低了声线,似笑非笑着问道。
“您……”
仙婆凑在她耳边说:“我十几年前跟着麻姑山里的老仙人学医,他身上有种味,跟你一样。放心,婆子帮你你保密!”说完搭着她肩膀,又拍着自己胸脯,“以后有什么大病小病,找婆子我,包好!”
昭卿微微勾着嘴角:“那便提前谢过仙婆了。”
“嘿,妮子真有眼力见!别客气!”
这来了新人,自然免不了一顿相互介绍,武毅晟跟柳琰玉探查敌情,不在城关。李济客客气气见过三人,倒是叶知行自从京白堂三人踏进门那一刻,就没给过他们正眼。
京白堂那边不知道在跟邵岭涯说着什么,俩人看上去倒像是旧识。昭卿开始是不知道邵岭涯身份的,只是俩人对上眼,互相介绍后,自己眼尖,注意到他头发里面隐着的白玉燕尾,猜了个八九不离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