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笼罩的延福宫中,因为元镇大捷和公子师辰善的归来,增添了喜色。
师家女人都回到宫中,围绕身旁,王妃却心神不宁的看着漏壶,不时问道:“仲畠不是说今日到吗?都卯时了,怎么还没到,你们去看看,到哪里了?”
看出王妃心情不错,赶来的巫马家老太太师乐菱笑道,“弟妹啊!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又沉不住气了。仲畠昨晚回来就很晚了,城门还是子时卿儿亲自去开的,等到了府中,收拾落定了,天也就快亮了,怎么也让仲畠睡会儿啊!”
王妃心疼起儿子来,有些责备,“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啊?不是说前日就能回来的吗?原来是昨夜回来的,那我就不着急了。”对身边的大女儿师圭蝶道:“圭蝶,去告诉中侍,这鞍马劳顿的,让仲畠在家歇一天,明日来见老身就好。”
师圭蝶和妹妹师吉灵正在玩六博,吉灵明显不是姐姐圭蝶的对手,真在生气。圭蝶看到母亲因为仲畠归来而心情大好,开起了玩笑,“娘,你倒是疼仲畠啊,我来时,怎么不让我休息来见你,看来这儿子和闺女是有区别啊!”
王妃疼爱的看着大女儿圭蝶,笑道:“丫头还吃醋了,人家仲畠是征战沙场,为我们东元开疆拓土,有大功于社稷,你知道嘛,仲畠打下元镇了!十来年了,终于打下来了,这些年,这人啊,银子啊,粮食啊,都流水样的往元镇送。”
师吉灵抱怨道:“娘这几年把我们赏赐都省了,让我们厉行节俭,每家捐出十万吉刀来支援元镇,说不能就让百姓穷。”指着母亲磨损的礼服边线,“为了凑这些钱粮,这宫里开支减半,看看,娘这身衣服都几年没换了。”
王妃笑呵呵道:“糟老太太了,穿的花里胡哨的干嘛!”有些伤感的看着屋檐下的燕子,“燕儿都归巢了!当娘的都挂念孩子啊!听说,最后攻城死了上万人,很多是烧死的,想起这些战死的孩子,他们老娘的眼泪啊,为娘这心里就难受,人家也是儿子,也有娘疼的,咱们省下点来,多发点抚恤,心里也好受点!”
众人也都有些伤感,圭蝶见到气氛有些沉闷,笑道:“娘说的对,是该捐。”看着师吉灵,“二妹家的那位学宫司业李茂吉做学问的名声大着那,都传到海外了,京都很多人仰慕妹婿那!这次来,连天皇都邀请他去那边讲学那。”
王妃笑道:“人家那是结好东元,茂吉去了,连人家的话都说不好。”
师圭蝶问道:“娘,就不能给妹婿安排个妥帖的位子,他学问这么大,出仕也不错,学以致用,这不是他倡导的嘛,他本就是大夫,做个都守备绰绰有余。”
王妃摇头,“官场有什么好的,劳心费力,勾心斗角,算计来算计去的,在学宫做个司业多舒服,潜心学问,立德立言,更能让天下人仰慕,人家天皇知道我们的都守备是谁吗?可就知道你妹婿的学问,这学问才是天地间的大道。”
师乐昉笑道:“怪不得咱娘总是惯着坖新和东序学宫士子来往。”
说起师茍胜,王妃笑着点头,“老身就是喜欢这个孙子。”话中带话的言道:“别的都不说,这个孙子是足月生的,这个孙子老身看着踏实。”
众人听到这句话,都吓得不敢说话,师圭蝶赶紧的岔开话题,“父王这几日起色好了点!别说,大哥为了给父王瞧病,费尽心力,四下寻找郎中。”
王妃点了点头,“嗯,百善孝为先,思恭这两三个月来,全心念着父亲,只是王上的病情啊,时好时坏,上次昏厥过去,着实让人瞅着揪心啊!元镇大捷,让你父王高兴的不得了,希望禺虢保佑,让你们父王赶紧的好起来。”
师圭蝶无心言道:“娘,我可听说了,仲畠打仗,总喜欢冲在前面,娘要说说这二愣子,这刀枪无眼,以后可不能干这傻事了,养了这么多兵将,打仗就应该冲锋陷阵,怎么还让主帅冲在前面,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王妃生气的言道:“闭上你的乌鸦嘴,说啥不好,偏说这个。”
师圭蝶转过头来安慰道:“好了,不说这个,等仲畠来了,你可要说说她。”还没等说完,看到妹妹师吉灵正在偷偷挪筹子,赶紧上前阻止。
师吉灵委屈的言道:“大姐,你在中都赢了我不少了,我带来的二十两金都被你赢走了,姐妹之间,有通财之义,你就不能让我赢回点来。”
师圭蝶很不高兴的放好筹子,“你从小就玩赖,愿赌服输,谁让你玩得。”然后招呼师乐昉,“小妹,你过来,咱们姐妹玩,格五,射敷,弹珠你随便挑。”
师乐昉摇了摇头,“我喜欢看,不喜欢玩,再说,我没钱。”
师圭蝶道:“娘,你借给二妹百金,等小妹赢了,再还给你。”
王妃笑道:“小妹还能赢?这钱怕是肉包子打狗了吧!”
“小妹,娘说你是个小狗那!”师圭蝶开着玩笑,见两个妹妹都不玩,收起棋盘来,“我说娘啊,小妹怎么还不嫁人啊!难道等过两年,给人家做妾吗?”
师乐昉听这句话,就不高兴了,“要你管,大姐,我侍奉娘那!”
王妃不高兴了,“老丫头,娘不用你伺候,还是快点嫁人吧,你现在二十七了,娘这么大时,你大姐都十岁了,你大哥也八岁了,加上你二姐和二哥,娘都有四个孩子了,这多子多福,不是有你们兄弟姐妹五个,娘能稳坐这王妃之位?老丫头若不嫁人,再过几年,嫁到富贵人家,就怕是不是后娘就是做妾了。”
师乐菱笑道:“咱家老丫头文武双全,我的大孙子巫马齐,比二丫头小六岁那,要不就把老丫头许过去,过去做个正妻,让他现在的正妻公西谌做个侧室。”
王妃言道:“好是好,就是这辈分有点乱,巫马齐可是你的孙子,叫我姨姥的,二丫头是他姨娘那,这辈分不合适啊!再说,差六岁啊,你们巫马家有没有鳏夫啊,若是正根里面有丧妻的,就让老丫头嫁过去续弦。”
师乐昉生气,“你们别管了,什么外甥,鳏夫,乱七八糟的。”
二人正要教训师乐昉,中侍引着师辰善来到宫中。见到高大的儿子师辰善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正在急切等待的王妃抑制不住的思念,羸弱的身体如同充满了活力,有些弯曲的后背也挺直起来,激动的,有些颤抖的迎向儿子,爱抚着儿子刚毅消瘦的脸庞,心疼的言道:“瘦了,瘦了,这一走都是四年,四年那,常年在外带兵,餐风露宿,雪吹霜打的,看看,都黑了。”
师辰善笑道:“儿子也想娘了,在元镇无时无刻不想着娘。”
王妃有些生气的教训起儿子来,“我听他们说,你打仗喜欢自己带兵冲锋,娘这几年日夜想你,我原来总让你父王把你调回来,让娘临走时,能见到你和你哥哥,可是你父王总怕你们兄弟闹腾起来没完,说什么也不让你回来。”
师辰善给母亲捏腰捶腿,笑道:“娘,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王妃满脸的慈爱祥和,“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娘也没几年活头了,你和思恭守在娘前就好了,我们不要做什么大征台,大元帅,大将军了,转天给你弄个大司马,踏踏实实在王都待着。原来你父王管着家,娘说了不算,现在思恭监国了,娘说什么也让你哥答应这事,要是思恭不答应,娘也不活了。”
师吉灵提醒道:“娘,这大司马可是姨丈坐着那,你怎么说许人就许人了。”
师圭蝶言道:“娘,我说你就别瞎掺和这些军国大事,我们做女人的……”
王妃生气的骂道:“你给我闭嘴,我儿子,我说了算,轮不到你说话。”
师乐菱上前,搀扶着王妃,笑道:“弟妹,走吧,仲畠回来,也给去看看王兄了,这些国事慢慢来,不能着急,思恭自有安排!想孩子这事,人老了都想,我那大孙子齐儿去老水地时,我也总想,人老多情啊!以后要多注意身子。”
见到师乐菱过来,王妃心里有了主意,面带期许,“老姐姐,和你商量个事,我家仲畠回来了,姐夫也年纪不小了,该回家享几年清福了。这样,等姐夫致仕了,让仲畠做几年大司马,等仲畠年纪大了,让你的孙子做,你看如何?”
师乐菱微笑着摇头,“这事啊,不是你我能决定的,都是王上来定的!你就放心,你姐夫六十多了,身子骨不如从前了,是该回家了!只是我那大孙子巫马齐在流波大营,我也是年纪大了,总想啊!你疼小儿子,我也疼大孙子啊!”
王妃满意点头,“还是老姐姐会说话,只言片语,就把事情解决了,这个安排好,老身就豁出脸来,让你大孙子回王都,天天在你面前尽孝。”
师乐菱言道:“那我把你姐夫拉回家,给我外甥腾出位子来!这么大年纪了,还占着位子,快成老贼了!他敢不同意,就打他一顿,我现在打他没问题。”
众人哈哈大笑,穿戴整齐的王妃被搀扶着上了坐辇,对师乐菱言道:“哎,老姐姐,真羡慕你啊,你看看你,比我大着快十岁那,身子骨比我好多了。”
师乐菱拍了拍腿,笑道:“我啊,从小舞刀弄棒的,练出来这身子骨。”
王妃笑道:“我家老丫头啊,这点倒是随你,但愿也有你这好身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