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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迷宫之城

    七月的东南山酷热难耐,白天的山岭道路几乎看不到人影。

    临近傍晚,东南山的采石场,和山下砖瓦场中间的木头塔楼里,传出‘铛~,铛~’的钟声。

    山洞外,密林中,陆陆续续出现六千多男子,他们身穿缝有编号的坎肩,以肩膀上缝着的彩色布条为准,分成许多队伍,提着铁钎铁锤,推着草绳麻绳向采石区进发。

    其中一部分年龄稍大些,前往山下的窑场,制坯烧制砖瓦。

    近百辆细长的四轮马车,正将石料砖瓦装车,这种长两丈宽五尺的狭长马车,一次可装载四千斤石料,一匹骡子就能拉着走,拉一车抵过去五车。

    当所有车子装满,随着哨子的吹响,这些大车陆续拐上大路,向六十里外北海新村进发。

    每隔十里,都会有处高粱秸秆搭建的凉棚,里面简陋的近十丈长的土坯台子上,摆着盛满凉白开的陶碗。

    赶车人会在此处喝水,饮牲口,歇息一刻钟,再继续赶路。

    三更天时抵达北海新村石料堆放处,不远处的灶房蒸出的馒头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儿。

    大铁锅炖的肉菜汤香飘十里,更是让人垂涎欲滴。

    这些赶车的汉子在明亮的月光下精神百倍,通常只用半个时辰就卸完车。

    将骡子前的石槽添上草料后,再拿着木碗到伙房外排队打饭。

    有举着灯笼的年长者,检查他们的手是否洗净,看到有脏兮兮忘了洗的,骂上几句撵出去洗手,身上有酸臭味的,还要洗完澡才能吃饭。

    这些人嘻嘻哈哈,嘴上说着荤话,队伍却排的整整齐齐,都知道只要不怕撑死,饭菜管饱。

    吃饱喝足歇息半个时辰,这些大车在晨曦中开始返回东南山。

    白天还有一顿饭,其他时间都是睡觉,直到夜晚降临才开始装车,继续一晚上的行程。

    小半年来,九斤大部分时间住在村公所,脑海中这座攻不破打不烂的新城已经初具规模。

    新城井字型布局,方方正正,东西街南北路各有两条,长度六里。

    道观在井字型中间,占地五百亩,新城的粮仓也建在道观内。

    周围八个新村,都是道观统一修建,街面商铺,则是由交了保证金的大户氏家们自己盖。

    沿街商铺最低两层,后面内宅库房每套最多五亩用地。

    在新城南侧,是工坊区和仓储区,有莱州府,登州府、青州府不差钱的神秘人物,正在修建大型的仓房。

    当所有房子主体修建完成,几个师兄终于明白,为何说这新城攻不破的原因。

    站在任何一条街上看,路都是笔直平坦,但是在每个交叉口都有四个石牌坊。

    四个路口,就是十六个石牌坊,以道观为中心分有八个方格,每个方格是一个村子,有纵横小巷三十二条。

    这些巷子中房屋一模一样,若是不留标记,很容易在里面转上几天出不来。

    等到装上一模一样的院门,只有住户才知道哪扇门是真,哪扇门是假,外来人除了一个门一个门寻找外,别无他法。

    遇到大军进攻,所有的石牌坊会被放倒,这座有近万户居民的镇子,只能逐家逐户清理,逐街逐巷争夺。

    而当中的夹墙密道,可使得危急之处快速得到增援。

    道观中高达十丈的祭天台,能安装九台抛石机,可将十五斤重的飞天雷,最远抛出七里,整个镇子都在它覆盖之下。

    在这还没有重炮洗地的年月,这种迷宫式建筑群,将会成为马步军的噩梦。

    七月中旬雨季来临前,大部分房屋都已封顶。

    老县长张桂陆续送来近四万石粮食,在看到丰收的土豆时,更是拍胸脯说粮食要多少有多少。

    登州卫断断续续又送来三万多难民,那个在登莱四处‘祈求捐粮’的孔德,终于带着三百骑兵前来赎回李久等人。

    孔德现在叫毛德,也是毛帅义子,与李九、陈时、张盘等人常驻登州催粮催饷。

    平时也卖些北疆的毛皮山货草药,换得钱粮装船北上,带来的六百兵丁,平时出海捕鱼,上岸则下乡‘募捐’,好歹吃穿不愁。

    孔德与李久脾气相投,对官场之事却知之甚少,要来的一点钱粮,过年过节又流回府衙和兵部的口袋,这一晃儿,东江已是快三年没见过钱粮。

    毛帅身边谋士献策,既然要不到粮饷,就将难民送至登州就食。

    谁知登州府衙也不含糊,来多少驱赶多少,沿着海边全撵到北海新村。

    这事儿老县长管不了,九斤一气之下带着巴彦王吉等人,向东跑进招远县二十里,将最近的金岭村、辛庄两个村子划进北海新村地界,并在村南驰道上埋下界碑。

    这些丘陵沟壑中的流民村,本就没有清晰标界,九斤埋下界碑,只要熬过几任县官,这占地的事儿也就成真了。

    九斤最想要的是北面罗汉山地域,那里丘陵沟壑密集,灌木杂草丛生,没有人烟。

    但隐藏在灌木杂草下的,却是肥的流油的黑土地,远不是北海新村的沙土地可比。

    只要清理掉杂草荆棘灌木,这里至少还能再建个万户难民村。

    九斤派广辉前往登州府衙,拜会新任知府孙大人,请求在罗汉山开荒种田,不然这三万多难民,登州府自己领回去。

    这片区域不仅土地肥沃,山岭北侧的海岸也不受潮汐影响,每天十二个时辰,大船随时都能靠岸,缺的只是栈桥和道路。

    九斤他们查看周围地势时,在一个叫朱桥乡的地方,遇到了在此‘募捐’的孔德等人。

    经过短暂交手,很快将这百十人擒获,得知孔德等人愿意用马换命,九斤便将他放回,押着张盘,陈福等人回到北海新村。

    这天到了约定日子,孔德带人驱赶着三百匹战马来换人。

    在村公所院门外,孔德跳下马,对站在门外的巴彦躬身施礼。

    孔德身高马大,自认武功高强,结果在巴彦面前没走一个照面,就被巴彦从马上踹飞出去。

    若不是九斤喊的及时,此时孔大人坟头的草也有三尺高了。

    九斤和李久走出屋门,孔德对九斤施礼后,看着李久呆若木鸡。

    短短几个月,李久硬是比之前胖了三圈,原本是大长脸,现在胖成了大南瓜。

    李久笑道:“广瑞,瞅啥?当了游击将军连自家二哥都不认得?”

    孔德这才确信,笑着说:“走大街上根本不敢认,咋成了财主模样?”

    说着去拉李久的手,袖管空荡荡,孔德拉了个空。

    不仅失声问:“二哥,这手臂?”

    “五弟,莫要失礼,咱们得感谢道长活命之恩。”

    两人转身,对九斤躬身施礼,九斤说:“没那些规矩,屋里吧。”

    说着对巴彦吩咐:“把包磊、王吉、张盘、陈福叫来一起吃饭。”

    说着三人进了屋,酒菜都已摆好,人没到齐,只好到旁边小桌旁坐着唠嗑。

    九斤问:“这里缺马,东江缺粮,你们若是一直能提供马匹,北海新村就能给东江提供粮草。”

    孔德心想,这道长铁了心以粮换马,胆子还真不是一般大。

    想了下说:“道长,以粮换马,会引起镇府司注意,登州缇骑营是千户所,一旦被盯上就有麻烦。”

    “所以北海新村更要建马队,这里不缺能骑马的汉子,只缺优良的战马。

    要守住这片家园,前怕狼后怕虎是不行的。

    东侧正移植荆棘酸枣带,这片宽三里的荆棘丛林建成后,即便是兔子也难藏身。

    那金岭村西北侧的海边,全天皆可停船,只需修建栈桥即可,交易地点就安排在那里。”

    “道长,那是登州卫辖地,总兵衙门和巡抚衙门如何打交道?”

    “哪有那么多闲工夫?罗汉山会冒出一股打家劫舍的响马,阻挡住任何敢于窥伺的目光,当然,比你‘募捐’的规模大多了。”

    孔德嘿嘿嘿笑着,挠挠后脑勺说:“卫所兵马就那个样子,有了这股响马,陆上问题不大了。

    海上怎么办,巡检所有五十条船巡游海上,登莱水师的马总兵胃口不小。”

    “难民是如何上岸的?”

    “哦,登州府的码头不许难民船进港,所以都是自己找地方停船,让难民泅水上岸,道长,您的意思用难民船送马?”

    “除了这事儿,还有其它招?”

    “道长,这事儿得毛帅点头才行。”

    李久在旁边说:“义父成天为朝廷的官员弹劾他而焦心忧虑,运送战马的事,义父恐难答应。”

    九斤问:“王英去哪了?这小半年了没见人。”

    孔德说:“年前就去了京师,银子没少花,弹劾义父的奏折扔不见少。”

    九斤笑着说:“合着去花银子堵嘴?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你家大帅拥兵倒没什么,现在粮饷断绝,应该是他的官职挡了别人路。

    李久,你回去后告诉毛帅,这么多难民都是我这道士养着,没有马队,连土地都护不住。

    东江是朝廷的,北海新村却是贫道自己的,十几万张嘴指望这村子吃饭,能搭把手就帮帮这里。”

    正说着话,张盘、陈福、包磊、王吉说笑着走进院子,众人都不陌生,相互寒暄着各自就座。

    九斤问孔德:“少了三百匹马,你如何平账?”

    “向登州运马一直没停过,主要是卖驮马牛羊,不过很多都收不到银子,只是换着粮食布匹啥的。

    道长若是要几千匹马,非得大帅点头才行。”

    巴彦进门对九斤说:“少爷,有衙役过来送信儿说,下晌新任知府要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