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香的巡堂官见有人“找茬”,急忙向唐皇禀报道:“万岁,玄奘法师正在讲经说法,突然来了两个疥癞游僧,胡说一气,把个好好的法会给扰乱了。”
什么人竟敢这么大胆?李世民当即下令将两名“捣乱者”抓过来看看。旨意下去,飞骑卫士们很快便将两个疥癞僧人押进了后面的法堂里。
两个疥癞僧人见了唐皇,既不跪拜,也不行礼,不亢不卑地站在李世民面前。疥癞老僧仰面问道:“陛下,你找贫僧有什么事情吗?”
李世民一眼便认出两个疥癞僧人,颇感意外地道:“你们不是前些日子送袈裟和锡杖的法师吗?”
疥癞老僧:“正是我们。”
李世民不解地问:“既然来寺里听讲,斋饭自然少不了你们的,为什么要跟法师乱说一气,扰乱经堂,耽误佛事呢?”
疥癞老僧:“你那法师讲的是‘小乘教法’,度不了亡者升天。贫僧有‘大乘佛法’三藏,可以超度冤魂脱苦,寿身不坏。”
李世民面带喜色地问:“你那‘大乘佛法’,在什么地方?”
疥癞老僧一脸傲然地说:“在西牛贺洲天竺国大雷音寺我佛如来那里,《三藏真经》能解百冤之结,能消无妄之灾。”
李世民:“法师记得《三藏真经》吗?”
疥癞老僧:“当然记得。”
李世民目光望向飞骑卫士们,高兴地说:“请玄奘法师引领他们上台,开讲《三藏真经》。”
两个疥癞僧人跟着玄奘,走上了多宝台。但他们并没有开讲《三藏真经》,而是脚踏祥云,飞上云霄,现出了真身,前面是手托杨柳玉净瓶的观音菩萨,后面是手执浑铁伏魔棍的行者木吒。
见从泾河鬼龙手中把自己救出来的观音菩萨现身,李世民大喜过望,赶紧朝天敬礼;文武百官虔诚地焚香跪拜;满寺的僧人百姓、骚人墨客、行商坐贾无不激动地叩头欢呼:“真的是观音菩萨!真的是观音菩萨呢!”
见状,随侍御用文人上官仪出口成章:
瑞霭散缤纷,祥光护法身。
九霄华汉里,现出女真人。
李世民兴奋不已,果断下令:快去寻找丹青妙手来,好图画菩萨真像。
恰好,画家阎立本也在弘福寺里听经闻法,圣令一出,很快便从人群里被找了出来。阎立本图神写圣远见高明,抬头又细看了几眼,心有成竹后,立马展开妙笔,图写真形,很快纸上的观音变得活灵活现起来,只见:
菩萨头上戴着一顶金叶纽、翠花铺、放金光、生锐气的垂珠缨络;身上穿着一件淡淡色、浅浅妆、盘金龙、飞彩凤的结素蓝袍;胸前挂着一面对月明、舞清风、杂宝珠、攒翠玉的砌香环珮;腰间束着一条冰蚕丝、织金边、登彩云、促瑶海的锦绣系带;前面一只飞南海、游普世、感恩行孝的黄毛红嘴白鹦哥;手中托着一个施恩济世的宝瓶,瓶里插着一截洒重霄、净大恶、扫开残雾见青天的杨柳枝;足趺如春妍,新罗金缕鞋,玉环穿绣扣,三界任游走,这才真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观音显圣,古今罕见,顿时轰动全场,李世民高兴得忘了江山;文武百官兴奋得失了礼仪;在场所有的人,全都不由自主地口念着:“南无观世音菩萨……”
菩萨的祥云渐行渐远,慢慢消失了金光。只见那半空中,轻飘飘地飞下来一张简帖,上面写着几句简明的颂子:“礼上唐皇帝,西方有妙文。程途十万八千里,大乘进殷勤。此经回上国,能超鬼出群。若有肯去者,证果得金身。”
李世民读完颂子,向众僧传令道:“法会先进行到这里,等朕派人去取了《三藏真经》回来,再请你们共秉丹诚,重修善果。”
众僧得令,赶紧停了下来。
李世民望着一众大德,殷切地问:“谁肯领朕的旨意,到西天去拜佛求经?”
西去天竺,语言不通,别说路途遥远、妖魔横行,仅仅是玄冰千重、黄沙万里,就已经让人闻之变色了。先贤之中,朱士行只到了于阗,法显和昙无竭两批人经过十多年的跋山涉水,历尽艰辛,绝大部分同伴埋骨在了异乡。西天取经,路难行,行路难,十人去了九不还。
见众大德眼神躲闪,无人应诏,玄奘上前施礼道:“贫僧不才,愿效犬马之劳,为陛下求取真经,祈保我大唐海晏河清、江山永固!”
李世民走到玄奘跟前,龙颜大悦地说:“法师不怕路途遥远,跋山涉水,精忠报国,朕希望能跟你结拜为异姓兄弟!”
玄奘闻言,赶紧再次行礼谢恩。
天子无戏言,李世民来到佛像前面,当即和玄奘拜了四拜,口称玄奘为“御弟圣僧”。
玄奘满怀感激地说:“贫僧何德何能,敢蒙陛下这样看重?这一去,贫僧一定竭尽全力,奔赴西天。如果半途而废,取不到真经,贫僧就是客死异乡,也绝不敢回来,宁愿永远沉沦于无尽的地狱之中!”
说完,玄奘就在佛像前面拈香,把自己的话当成了誓言。李世民见状,满心欢喜,这才下令摆驾回宫,待选定了良辰吉日,再发牒请玄奘西行。唐皇一走,大家自然也都各回各家。
法会停了,玄奘和道岳法师一起邀请法明长老到大觉寺里做客。玄奘的几个徒弟和本寺的僧人们听说法师要西行去取经,纷纷跑了过来,围住问道:“法师,听说您发誓要去西天取经,是真的吗?”
玄奘:“是真的。”
僧友孝达叹道:“法师,我常听人说,去西天的路不仅非常遥远,而且还有很多虎豹妖魔,恐怕性命难保,有去无回啊!”
玄奘:“我已经发了弘誓大愿,取不到真经,宁愿永远沉沦在无尽地狱里。再说,我受到陛下殊宠,就算这一去渺渺茫茫,吉凶难定,也不能不尽忠报国呀!”
法明长老鼓励道:“法显大师西游时都已经六十五了,他都没有问题,更何况你正年少力强呢?吉人自有天相,既然先贤们能走,自然你也可以走,放心地去吧!”
玄奘双手合十,目光坚定地说:“谢谢师父指点,先贤们为了导利群生而西行求法,弟子不会让他们专美于前的。”
徒弟们关切地问:“那师父这一去,需要多少时间呢?”
玄奘指着寺中的大松树,道:“徒弟们,我这一去,少则两三年,多则五七年,一旦那颗松树的枝头转向了东边,就是我回来的时候到了;要不然,我绝不会回来。”
大觉寺里的僧人们,全都将玄奘的话牢牢地记在了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