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暖烘烘的阳光洒在晓的眼皮上时,他意识到此刻已是晌午时分。
“‘幽灵’……‘意识’……”他翻了个身,小声嘀咕说,“还有……‘未来’……”
然而,回忆是零七碎八的,光凭借这些片段,是不可能拼凑出来任何信息的。
晓思考了片刻,最终决定暂时撇在一边。
“世上无难事,”他自言自语道,“只要肯放弃。”
他起身下床,穿过卧房,打开衣柜后,随便套了几件衣服,穿戴整齐后,下到了一楼。
当晓来到厨房时,妹妹已经在餐桌旁了,当他在后者身旁坐下时,她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莱拉像小猫一样蜷在椅子上,周身包裹在一条厚实的毛毯中,面前丰盛的午餐纹丝未动。
“什么意思,”晓皱起了眉头,“里面没穿衣服?”
“才不是呢……”莱拉涨红了脸,像小鸟展翅一样张开毡子,“你看!”
那是粉红色的贴身……晓连忙把脖子扭到了一边。
“哎哟,你干嘛!”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想搞‘德国骨科’是吧?”
“什么科?”莱拉迷茫不已。
“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晓没有作出解释,“等你以后交了男朋友的,”他把一块黑面包塞到嘴里,“我会把这些糗事,一五一十地讲给……”后面是一大串模糊的话。
“瞧瞧你那副吃相,”莱拉厌恶地看了哥哥一眼,“上辈子是饿死的吧……!”
“人是铁,饭是钢,”晓推了推妹妹面前的盘子,“一顿不吃,饿得慌。”
“可是,我没有胃口,”小姑娘颓丧地盯着面前的佳肴,“此外,我的头也痛的要命。”
晓用余光瞥了妹妹一眼,那神情似乎是在说,谁让你昨天喝那么多来着。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莱拉大声抗议,“你还是多想想自己的事情吧!”
“我又怎么了?”
“你要去皇家学院,”妹妹提醒道,“难不成,你那天没有认真听?”
“怎么可能,”晓立刻反驳,“我记得一清二楚!”接着他又问,“是‘莫泽尔勋爵’,对吧?”
“不对,”莱拉赶忙纠正,“你不可以直呼其名,这太失礼了!”
“为什么?”
“因为,你们的关系不够近,”莱拉解释说,“你称他为‘大人’的话,更合适一些。”
“原来如此,”晓抹了抹嘴,站起身来,“莱拉也一起去吗?”
小姑娘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她表示自己要再睡一觉,这次就不陪哥哥一起去了。
“好吧,”晓把外套披在肩头,伸手推开了大门,“那么,晚些时候见。”
在他身后,小姑娘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声。
晓沿着大道一路向北,在细沙般晶莹的雪地上,留下一道浅浅的沟壑,街边的月桂银光灿灿,仿佛被施了某种魔法。
在他的视野尽头,是此行的目的地,远看上去,皇家学院好似一块涂满奶油的蛋糕,在它的大门前,有一棵弯腰驼背的古树。
“……一定要从西门进入……”晓默念于心,“……西门、西门、西……”
这时,一辆马车从身旁疾驰而过,甩了某人一身污泥,有一些甚至溅到了他的嘴巴里。
“会不会开车,”晓登时火冒三丈,口齿不清地大骂道,“食不食油饼,有没有树枝啊!”
从车窗中探出来一个脑袋,晓不禁愣了一下,是昨天在酒馆里遇到的那个女仆。
后者朝他的方向轻啐了一口,丢下一句“混账东西”后,扬长而去。
俗话说,当左脸被打了一个耳光时,那就把右脸也送上来。
晓现在对此颇有所悟,因为,自己被接连捉弄了两次。
“开口闭口就是‘东西’,”他气得浑身发抖,忿忿不平地咒骂,“你自己又算什么东西……!”
晓就这么不停地念叨着,直到自己来到学院门前。
“不好意思,先生,”门卫探出了番茄一样的脑瓜,“我们这里,不收要饭的。”
“我不是什么乞丐,”晓回答,“我来这里是为了……”
“阁下最好先找到一个马桶,”番茄头讥讽道,“洗一个澡,会使您看起来体面一些。”
随后,两人展开了一番激烈的唇枪舌战,这场交锋简直惊心动魄,当晓终于以毫厘之差取胜时,他惊讶地发现,那棵歪脖子老树居然直起了腰。
“您为什么不早说,”番茄脑袋极不情愿地开了门,“这个命令,来自于伊特诺勋爵呢?”
“不学礼,无以立。”晓回答。
几分钟后,他来到了一幢建筑的巨大正厅之中,大到容下整个“和平号”都绰绰有余。
四周的石墙上遍布燃烧的火把,天花板高到几乎不见顶,两段豪华的大理石楼梯分布于东西两侧,它们盘旋而上、直通穹顶。
现在,新的问题来了,他应该是向东、还是向西呢?
晓挣扎了半天,最后一咬牙,决定从右手边上楼,后来的事实证明,这是一个愚蠢的决定。
当一排又一排的贵族小姐,从他面前经过时,晓便意识到了这一点。
“天呐,男孩子!”女生们指着他,咯咯疯笑了起来,“多么无礼的小子呀!”
她们仿佛一群高贵的白天鹅,围着一只丑小鸭嘎嘎乱叫,这使得晓心头一阵气恼,但却又无可奈何。
最后,女孩儿们似乎笑累了,便迈着优雅的步伐离开了,把狼狈不堪的某人撇在原地。
晓刚松了一口气,身后便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吓得他赶忙闪到一侧。
“让一让,先生,让一让……”
一位元素使伸平双臂,推着脚下的一摊水,急匆匆地从他面前经过,似乎是在清洁地板。
等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后,晓立刻回到了走廊之上。
尔后,他像一只无头苍蝇般四处乱撞,不知不觉中,他发现自己又来到了旋梯上。
就在晓倍感绝望时,一名男性的怒吼声飘进了他的耳朵,随后是刺耳的铃声、以及一声巨响,一位白胡子老翁出现在了扶梯上,后者的心情看起来相当糟糕。
终于看到同性了,晓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赶忙凑了上去。
“打扰一下,”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请问……校长办公室……怎么走?”
“勋爵在西校区,”那人的眉心拧到了一起,“你是哪个班的?”
显然,克利斯教授认为,这小子正在编造借口,为自己潜入女子校区的恶劣行为开脱。
晓说了声“谢谢”后,便转身逃开了。
发怒的老头儿在他身后不停地追赶,直到晓一口气跑到了室外的阳光下,克利斯教授再也跟不上为止。
这时,一抹银白吸引了晓的目光,那是一位银发的美丽女孩儿,她站在一处二楼的天台外,似有轻生的意图。
产生这种想法,其实并不奇怪,毕竟,身着奇装异服,且出现在危险的位置,任何旁观者都会认为,这是自寻短见的先兆。
就拿眼前的情景来说,在刺骨的寒风中,美丽的少女衣着单薄,独自一人立于高处,这显然是为情所困,并意图自尽殉情。
“喂——这个高度——没用的——!”晓奋力高呼,并向她跑去,“想摔死——至少要——从三层跳——!”
然而,那女孩儿并不理睬他的叫声,她似乎看破了红尘,毅然地从露台的一侧栽下。
晓没有半点犹豫,立刻冲到了她的正下方,并及时地伸出了两只手臂,把那个女孩子稳稳地抱在怀中。
电光石火之间,他忍不住思考了一个问题。
倘若,她是从三层掉下来的,自己还会伸手去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