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一、二层,位于第三层的正厅,是有士兵把守的,而且素质相当之高。
倘若晓手上没有金牌,那个凶神恶煞的卫戍头子,估计会把前者生吞活剥。
但这无伤大雅,没什么能阻拦他,当晓亮出“皇储护身符”时,那些人的脸上尽是敬畏之色。
来到三层后,有那么一瞬间,晓以为自己失聪了,什么声音也听不见。
之所以这样讲,是因为,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就像深夜山林中的墨色一样安宁。
随后,他的目光开始在人群中扫视。
在角落的阴影中,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紧紧裹在一件深色的旧斗篷之中,显得风尘仆仆,嘴里还叼着一杆细长的烟袋,面前是一支老大的罐子,里边盛满了玫瑰色的液体。
那人察觉到晓的目光,抬起头来,注视着晓的面孔——是先前搭载他们的那位教士。
卢瑟并未开口,很快,他便又埋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教士的不远处,是一位身着军礼服的青年,他的领章上别着一颗漂亮的金星——赫然是一位帝国少将。
这人名叫阿特尔·比奇,但此时的他,还名不见经传,等到这个名字叱咤风云时,已经是数年之后的事情了。
之所以单拎出来这二位讲,纯粹是由于他们地位最低,因此十分显眼。
至于其他千篇一律的顾客,单是瞧上一眼,就知道背景大的吓人,在此就不一一赘述。
不过,以上这些人物都不重要,起码对于现在的晓来说。
此刻他正瞠目结舌,傻愣愣地望着前台的后方,那里正站着一位迷人的女孩儿。
她的秀发这次换成了金色,且被编成两条长长的羊角辫,继而垂落于胸前,发上稍高的位置饰有一朵淡黄色小花,但是最显眼的,还属她脖子上的水滴形吊坠,它的外观深邃而又美丽,让晓不禁联想到《泰坦尼克号》中,那颗遗失于波涛中的“海洋之心”。
她此时正哼着轻快的小曲,后者却丝毫不与静谧的环境冲突。
然后,晓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那女孩儿正好奇地打量着他。
“贵客呐,”芙洛拉的脸上挂起了职业性的微笑,“想喝点儿什么呢?”
声音仿佛看不见的手指般,轻轻拨动着来宾的心弦。
“随便……什么……”晓费了半天劲才开口,“都可以……”他把金牌交了出去。
后者的双眼立刻闪过一抹喜色,她变出两个酒窝(可比莱拉自然太多),转身取来一堆瓶瓶罐罐,紧接着是一阵清脆的碰撞声,以及眼花缭乱的手法和花样,就这样,一杯清芬四溢的饮料诞生了,就在晓的鼻子底下。
“请慢用,”她微笑说,“远方的朋友。”
在那之后,芙洛拉的眼神便飘向了晓的后方,似乎是弗拉基米尔·卢瑟所在的方向。
饶是晓事先准备了无数个问题,但在眼下这种情况,他却连一个都记不起来。
“芙—芙—洛—拉,”他结结巴巴地说,并抓起对方的手,“你—你—叫—什么—名字?”
此举实在是冒犯至极,对方立刻把手抽了回去,一双眼睛责备地回望着他。
“你的前半句话,不是已经回答了吗?”
“不,我—是—说,”晓磕磕绊绊地问,“你—的—姓—氏?”
第三层终于不安静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他意识到自己惹了麻烦。
“我,我,”芙洛拉愣了一下,也结巴起来,“姓,姓,”她瞥了一眼插在桌角的月季花,“姓,‘月季’……”
“在帝国的所有族谱里,”一位官员平静地加入了对话,“可从来没有一家,是以‘月季’作为姓氏的。”
“不,是我,记错了,”她慌张起来,又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卫生间,“是,是‘盥洗室’……”
“也没听说过姓‘盥洗室’的,”另一位官员说,“所以,阁下到底,姓甚名甚?”说着他站了起来。
“我,我……”
“鄙人从未见过阁下,”另一位肥头大耳的官员走了过来,“你是哪家的小姐?”
“我,我,我是……”芙洛拉含糊其辞,“伊特诺……”
这个谎话实在是太荒唐了,惹得一众官员大笑起来,尤其是那位胖官员,他那双老鼠一样的小眼睛,正不怀好意地在芙洛拉身上来回游走。
“你是王国派来的特务,”他这样说,“卫兵!”他大叫,“把这个奸细抓起来!”
那个凶悍的卫戍长应声而至,店主也一溜小跑赶了过来,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这些人把可怜的女孩儿围堵在窗边,整个三层可谓是水泄不通,
“华尔士先生,”胖官员指着芙洛拉,对店主说,“你怎么敢雇佣一名间谍呢?”
“宰,宰相大人,”店主忍不住浑身发抖,“这,这一定是,有一些误会。”
“是不是误会,”宰相冷笑一声,“要进行彻底的排查后,才能下结论。”
其余官员纷纷附和。
“这,这,”店主愧疚地望了一眼芙洛拉,“这似乎不妥……”
“这是命令,”宰相固执地说,“此外,这与阁下无关。”
“我们进行彻底的审讯后,”他补充说,“倘若没有问题,明早就会把人送回来,”接着他转向一旁的士兵,“现在,把这个嫌疑犯,押到我的府上去。”
实则上,这是一种暗语,这句话潜在的意思是,把这个漂亮的女孩儿,绑到他的那张大床上。
卫戍长当即心领神会,只见他从身后取出一条长长的绳索,便要上前制伏“嫌疑犯”。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芙洛拉转身冲向窗边,纵身一跃,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天呐!”店主哀嚎一声,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又逼死了一位姑娘!”
从这里到地面的垂直距离,少说也有十米高,普通人从这个高度跳下去,极大概率是会当场摔断脖子的。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所有人都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但晓可丝毫不相信,那个自称芙洛拉的女孩儿会摔死,他一把推开拥挤的人群,快速冲下了楼梯。
他一口气跑到这家店的最外边,接着又从一排排拥挤的顾客中挤过去,身后留下一片抱怨声和怒骂声。
他来到了三楼窗户正对的最下方。
果然,这里什么都没有,除了一串脚印。
“花神保佑,”晓喃喃自语,“昨晚下了一场小雪。”
说罢,他沿着足迹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