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勒刚要举步向前,四周突然出现一根根密如蛛网的丝线,眨眼间就粘在了他身上。
白发老者坐在马上,一手高举道书,另一只手里捏着一道黑色的法诀。
“二先生,你倒行逆施,可曾想过今日?”
老者微微发力,丝线瞬间收紧,像铁线一般勒紧了胡勒的身体。“只怕你已然忘了,你已经不再是观海境了。”
蛛网暗结,化为困锁,风助火燃,雷霆缠绕飞剑,这又是一座杀阵。
不再是,或者说曾经是观海境的胡勒放声大笑,丝毫不介意眼下困境。
“得罪了!”随着一声轻喝,空中一位长鬓文士把法诀变成剑指,漫天的飞剑当先洒落,像下了一场剑雨。
胡勒并未闪避,甚至嘴角还微微向上牵起,就在他与剑雨接触的一瞬间,那漫天的飞剑竟荒谬的调转剑锋,一个个落在他面前,排成了一条登天的剑梯。
前一刻胡勒踏上阶梯,下一刻那长鬓文士就摔落在地,手中的书被鲜血浸染,飞出了数丈之远。
蛛丝断了。
胡勒把柴刀从腰间解下,目光投向了掌控雷霆的文士。“下一个,是你。”
“大胆!”
另外三个文士齐齐攻了过来,天空中雷霆肆虐,火焰蒸腾,无数道风刃将夜空搅的粉碎,可胡勒的身影却在飞剑的一收一放中消失不见。
那些飞剑先是汇聚到胡勒身前,组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巨壁,然后在雷霆与火焰当中四散飞射。
白发老者看似平静,可心中却翻起了滔天巨浪。谁能想到,当年的二先生明明已经从观海境跌落尘埃,却仍然强悍如斯!
就在这时,就在火焰与雷霆最密集的地方,天空中亮起一抹刀光。
雷霆顿熄。
胡勒站在烈焰当中,却丝毫不惧,那掌控风与火的文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御剑而下,将那掌控雷霆的文士劈成了两段。
“白帝剑诀!”老者脸上的震撼还未消退,“怎么会是白帝剑诀?”
名曰白帝,自然是白帝独有的剑诀,身为白帝城的文士,他怎可能认错?
藏身于剑,那是藏身于剑!在白帝剑诀之前,世间哪有剑锋敢于相向?
这是连帝子们都无法修炼的功法,居然,居然被胡勒使了出来!
一时间,老者的心神大为震动,以至于那雷霆文士陨落当场,他都未及营救。
面色一狠,老者指向了前方的范自牧,几根黑线激射而出。
“匹夫你敢?”胡勒直奔老者飞落,同时将柴刀投向范自牧的身前。
柴刀后发先至,飞至男孩身前数尺,似有灵性一般滴溜溜凌空飞转,把射来的黑线尽数斩断。
柴刀出手,天空中无数飞剑接连坠落。
而胡勒则赤手空拳的冲到老者面前,一拳砸碎他坐下马头,另一拳正打在道书之上。
轰隆隆!
老者狂喷鲜血,飞身而退,他四周的骑手几乎同时挥动兵刃,落向了当中的胡勒。
鲜血与棉絮齐飞,胡勒顿时血流如注,欲往前冲,却见前方寒光密布,再看左右,尽是森冷的面容。
“呵呵!”白发老者似笑非笑,“二先生,没了那刀,我看你拿什么破我杀阵?”
寒光舞动,周围的骑手缓缓转动,列出了诛杀妖族强者的阵法。
胡勒怒极反笑,伸手一召,只见几丈外范自牧的身前,那把破烂扫帚飞射而至,一眨眼便到了他手里。
“便教你瞧瞧,你二爷爷,也是会用剑的!”
哪里有剑?胡勒手中分明只有一把扫帚,而且他握紧扫帚的姿势,也怪异的很。
木柄朝天,帚面高举在胸前,胡勒咧开嘴角,大吼了一声:“万剑起!”
帚面竹枝飞射而出,凭空化为飞剑炸开,周围的骑手根本来不及反应,就纷纷被刺了个通透。
连那白发老者也无法幸免,他怔怔的盯着胸口的血洞,好半天才抬起头,面色惊恐。“剑……剑气长河!”
竹枝飞射而回,重新化为帚面,胡勒吐了口吐沫,“什么剑气长河?狗屁不通!”
老者颓然坐倒,直到这时,周围的骑手才接连跌落,兵刃砸在地上,激起了绵密的锐响。
无主的战马四散惊跑,天空中仅存的两位文士落下,护在了重伤的老者身前。
嗡——
远山震响,随后一座座山峰就像是活过来了一般,发出了低沉的闷响,震动声有高有低,拼凑成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找死!”
群山共震,同时一个伟岸的身影凭空而现,不到一息之间,就从极远处到了近前。
“骁统领!”
两位文士拜倒于地,口中高呼大人。
姬骁,乐山帝子麾下崮岳军统领,观海境。
此人就像一座千丈雄峰,重重的压破感扑面而来,似乎仅凭气势,便已无敌于人间。
“胡二先生,你残杀同族,此时还不授首,可知这世间,尚有生不如死的手段!”姬骁开口,百里山峰同时震颤,巨大的声浪翻滚激荡。
他话里的意思,也如冰山一般残酷。
“同族?”胡勒冷笑了一声,“不去北卫厮杀,只顾争权夺势者;刀剑不沾妖血,却指向弱小者;为一己私利,于同袍背后插刀者……也配做我同族?”
胡勒浑身浴血,可目光竟比鲜血还要滚烫。“回去问问你家主子,北域为什么是你们姬家来守?白帝城,真的是姬家建的么?”
“胡二先生。”姬骁看向胡勒,便如重重山岳凌空压下,“故纸堆里的烂事,自有后人评判,倒是你,今天非死不可!”
胡勒把扫帚倒转,握起长长的木柄,就像拿着棍棒。“姬家的小崽子,好端端的帝子不做,非要当狗,且连狗都做不好,那就让你二爷爷教教你,好狗不挡道的道理。”
说着话,他把木柄高举。
姬骁恼羞成怒,猛的冲上前去,左手扬起,合身欺上,右手却猛的拍向脚底。
地面轰然裂开,数十道石柱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把他和胡勒两人困在了一起。
姬骁的身体就是他的兵刃,土系元力配合着坚俞金铁的体魄,即便是观海大妖,也不敢直撄其锋。
可胡勒却不闪不避,硬生生与他撞在一起,持木柄却不用,只凭左手与姬骁以拳换拳,以血还血。
群山震震,大地崩解,破风声呼啸不绝。
片刻间,两人身上均已伤痕密布,胡勒的右手终于缓缓落下,明明是轻飘飘的木柄,却像是压在手上的山岳。
姬骁面色狂变,腾地一下退到石柱旁边。“万剑起,胡虏灭,你确定以此刻的境界,还能斩出这剑来?”
“怕了?”胡勒咧开嘴角,稀疏的胡茬上,沾着血。
“晚了!”
木柄落下,无边的血煞之气从天而降,姬骁面色惨白,高喊了一声:“救我!”
寒光现。
一道剑影凭空闪至,抵消了血煞之气,随后天空中乌云骤散,这才有巨大的锐响呼啸而来。
“胡二先生,你自裁吧!”淡漠的声音从云上传来,更高处,一柄百丈长的巨剑,缓缓显露而出。
也就在此时,不远处范自牧低下头,看向了那把柴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