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襄国,少阳府。
一座颇有年代的老城,规模不大。
地处水陆枢纽,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车船交汇,三教九流,应有尽有。
水陆码头一处偏僻货场角落。
一个中年人脸色苍白,气若游丝,倚着一口大木箱,拉着一个二、三十岁混混手腕。
混混想要挣脱,中年人拉得很牢。
混混名叫黄枭,少阳府外陇头村人。
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
在码头上坑蒙拐骗,偷鸡摸狗,干一些见不得人勾当。
看着一艘刚靠岸大船正在卸货,还来不及清点功夫。
黄枭钻进一大堆杂乱货物中,准备顺点东西。
刚开始翻找就被一只手抓住,变成这幅模样。
黄枭吓得半死,以为被码头守卫抓住。
仔细一看,一个将死之人,也没什么好怕。
从腰间摸出匕首,冲着中年人恶狠狠,小声说道:“放手。”
中年人看似弱不禁风,气力不小,稍一用力,黄枭疼的差点跪下。
“疼,疼。”黄枭的匕首都拿不稳,掉在地上。
中年人捡起匕首,两指一夹,匕首断成两节。
黄枭目瞪口呆,立马跪下,哀求起来:“大侠,小的有眼无珠,饶命啊。”
中年人冷笑一声,说道:“我给你一份机缘,你帮我报仇。”
黄枭虽是个混混,人却不傻,混迹市井日久,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只用两根手指就夹断匕首的人,他的仇人不是黄枭一个混混能对付,一不小心就会丢掉小命。
哀求道:“大侠,我就是在这混口饭吃,您老饶了我吧。”
中年人笑了笑,猛咳出一口血喷了黄枭一脸,说道:“我时间不多,遇到你就是你。”
说完,一指点在黄枭眉间。
微微玄光一现,没入黄枭脑中。
中年人两边太阳穴随即爆开。
还没等黄枭有所反应,中年人拿出一个小布袋在手上,稍作停留塞给黄枭,说道:“不想死,就躲起来。”
说完松开黄枭,两眼溃散,气息减弱,身死当场。
黄枭吓得不轻,跌跌撞撞就跑。
同时疑惑起来,脑中瞬间出现一些东西,如梦如幻。
在城中七拐八绕,来到一片破落杂居处。
此地龙蛇混杂,是黄枭落脚点。
就在黄枭离开码头后没多久,四道身影出现在中年人身前。
几人冷冷看着眼前尸体。
一番摸索,什么也没得到。
同时看向一侧,几个血脚印。
黄枭离开时,踩踏留下。
“还有人?”
“会不会有同伙?”
“脚印踩成这样,一看就是凡俗,去城守府让他们查。”
此时黄枭,正被几个混混堵在一间破屋。
黄枭不过一个小混混,往上还有其他混混管着。
一通拳脚,黄枭被揍得哀嚎不已。
“别打了,几位大爷,别打了。”黄枭蜷缩角落:“有东西,有东西。”
黄枭将从中年人那得到的小布袋送上,哀求道:“这是我在码头弄到的。”
领头混混拿过小布袋,里外看看,什么也没有。
一把扔在黄枭脸上,紧接着一巴掌抽过去,大骂道:“兔崽子,你敢耍我,给我打。”
又是一通拳打脚踢,只打到黄枭大口呕血才停下。
“明天日落前,不交钱就剁了你两只手。”领头混混骂了两句,带人离开。
黄枭满脸血污,有气无力的趴在地上。
良久。
几个乞丐模样的小孩悄悄跑近。
“黄爷,没事吧?”几个小乞丐问道。
几个小乞丐和黄枭同住破屋,偶尔一起结伙偷钱。
黄枭挣扎起身,倚着墙吐出一口血沫,说道:“没事,我回老家躲两天。”
说着话,将小布袋捡起揣入怀中。
胡乱擦了擦脸,摇摇晃晃往城外走去。
陇头村在山里,距离少阳府五十多里山路。
走出少阳府,已经傍晚。
黄枭饿了一天,又被打了一顿。
跌跌撞撞,走得很慢。
入山后没多久,实在走不动,随意找了个山洞,蜷缩其中睡了起来。
当晚,数百官兵将少阳府那片破落围住。
几个混混头躬身马前,听候差遣。
领头将官,骑马喝道:“今天去过码头的全叫出来。”
两百多人被混混们带出,有其他混混,也有苦力、乞丐。
其中就有殴打黄枭的一个混混。
兵丁将两百多人押走,不知去哪。
城外一处僻静之处。
两百多人或歪坐或直躺,每一个都口歪眼斜,痴傻模样。
周围站着几人,正是码头上黄枭离开后找到中年人的四人。
“是个混混,叫黄枭,储物袋在他身上。”
“石龙子也是穷途末路,居然将储物袋给一个凡俗混混,通知少阳府抓到此人。”
山洞中,黄枭睡得并不安稳。
昏昏沉沉中出现梦境般画面,一幕幕充斥脑海。
想要醒来,却怎么也醒不过来,强行让黄枭面对这一切。
与此同时,少阳府城门开启。
一队兵马,迎着夜色往陇头村疾驰而去。
黄枭半梦半醒数天才醒,已经饿的头晕眼花。
脑中迷迷糊糊,不辨真假。
坐在山洞中半天,才慢慢起身继续往陇头村走去。
黄枭走的小路,边走边找些野果充饥。
回到陇头村,眼前一片大火烧过后的废墟。
“怎么回事?”黄枭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村子不大,十几户人家。
如今没有一间好屋,被人纵火,付之一炬。
村里尸横遍野,一片狼藉。
黄枭发疯般冲向自己家,父母和妹妹,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犹如木炭。
“谁干的?”黄枭跪在地上,一声嘶吼。
随即晕死过去。
一晕倒,脑中虚幻画面,继续接踵而来。
同样死尸遍地,同样杀戮无边。
再一次惊醒,黄枭浑身冰冷湿透,不停颤抖。
第一次见到那些血腥到无法想象画面,好像真实经历一般。
人命犹如草芥,更多尸体,堆积如山。
看着眼前亲人烧焦尸体,黄枭又悲痛又害怕。
最终吓得连掩埋都没做,屁滚尿流跑进山里,躲藏起来。
深山密林内,一个狭长石洞中。
黄枭掩面痛哭,还不敢发出太大动静。
躲了数十日。
每日野果、草根果腹,山泉小溪解渴。
感觉没什么动静,黄枭准备返回少阳府报官。
一村被屠,只有官府才能解决。
少阳府内,大批官兵,大街小巷缉拿黄枭。
到处贴着黄枭画像,罪名是杀人越货,江洋大盗。
城守府后花园中。
周围已经被清空,几人坐在园中凉亭。
凉亭外,少阳府城守小心跪着。
“怎么找个混混,搞这么大动静?”
“诸位仙师息怒,在下只是想帮仙师的忙,不曾想手下人会这么干。”
“还没消息吗?”
“都找过了,城中城外,就连他老家都去过,人好像消失一样。”
打发走少阳府城守,几人商量起来。
“难道有谁捷足先登?”
“完全有可能,当时附近有人路过,不保证他们不会好奇。”
午夜时分,黄枭终于跑上官道。
一身衣物,已经破破烂烂,泥土血污混杂,腥臭无比。
顾不得这些,继续往少阳府赶去。
跑到少阳府前,距离开城门还有些时间。
倚着城墙,黄枭才感觉心里踏实一点。
无意间抬头看去,数张通缉画像映入眼帘。
黄枭不敢相信,自己名字也在其中。
瞬间醒悟,自己原本不识字,却不知为什么突然都认识。
心里一团乱麻,一股不祥预感升起,感觉不能进城。
趁着还没被人发现,黄枭慌不择路离开往山里跑去。
没有往陇头村方向跑,而是另一个方向,漫无目的前进。
在黄枭心里,陇头村已经成为阴影,又痛又怕。
两年后。
距离少阳府近千里,大襄城。
南襄国大城之一。
城中一间豆腐坊。
小毛驴蒙着眼拉着磨。
黄枭搬着院中一筐筐黄豆,正往石磨中倒。
离开少阳府,漫无目走了一年多时间才走到大襄城。
同时,大襄城数百里外发生水患,不少难民往大襄城涌来。
黄枭模样比难民更像难民,混在一大群难民中进了大襄城。
已经入冬,身上衣物破烂不堪,还赤着双脚。
瘦得已经脱相,好像一副骨头架子。
进城时,无意间帮忙推了一辆陷入泥地的驴车,正是给豆腐坊送豆子。
车把头看着黄枭可怜。
带着黄枭向豆腐坊打听还需不需要伙计。
豆腐坊掌柜人不错,留下黄枭在豆腐坊打杂。
黄枭这才有个落脚安身的地方。
不再一副混混做派,在豆腐坊任劳任怨,拼命干活。
自从离开少阳府,黄枭一句话也没说过,豆腐坊的人都以为黄枭是个哑巴。
也不知道名字。
原本豆腐坊伙计说,就叫哑巴。
掌柜不同意,豆腐坊连同黄枭四个人,就叫老四,至于姓什么,不重要,只是个称呼,叫着方便。
黄枭点头答应,即使叫哑巴也没意见。
天微亮,最后一筐豆子磨好,一大桶豆浆倒入锅中。
黄枭将小毛驴解下,牵到一边厩里。
将草料和水准备好。
开始清理石磨。
“老四,先吃饭,吃完了再干。”掌柜大声招呼。
黄枭躬身点头,走进屋子。
四个人围着桌子,狼吞虎咽一番。
黄枭已经在豆腐坊干了半年,和几人相处融洽。
一边吃饭,掌柜一边说话:“天鹤楼二掌柜昨天来过,让咱们送点豆腐过去。”
“天鹤楼,那可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大馆子。”一个伙计说道:“掌柜的,这要是做好了可以赚不少啊。”
“还不一定呢。”掌柜微笑道:“咱们是个小豆腐坊,人家让咱先送点试试,老四今天也跟着一起去送,看好豆腐。”
黄枭赶紧点头。
平时送货,就一个伙计。
黄枭主要负责磨豆子和干一些杂事,同时照顾那头小毛驴。
今天两个人送货,说明掌柜很重视,希望天鹤楼今后多从豆腐坊采买。
饭吃得很快,一番收拾。
天微微亮。
黄枭和另一个伙计拉着车,开始给城里几家大户和饭馆送豆腐。
一人拉,一人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