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林间小道,两旁蝉鸣阵阵,野兽穿梭而过引起一阵摩挲声。树枝摇晃,晨曦婆娑。
突然,从一侧山坡上钻下来两个人影,一身打扮破烂,皮甲从肩胛骨一直撕裂到腰腹,艰难的趴伏在人身上,随着走动,随时有掉落的风险。
“把脸上的泥涂黑涂匀,像之前那些山民士卒一样”
“我不要,很脏”
“不能不要”
“好吧”
这两道人影自是密谋潜入人家村寨的何念平和温如意,抢了士卒衣裳,顺便又在脸上涂满黑泥,以掩人耳目。
这会临近人家村寨,何念平却发现温如意为了干净,脖子上和鼻翼两旁的黑泥都没摸匀。这么打眼一看,漆黑的污泥中布着星星点点的粉嫩,好似白纸一点墨,极为扎眼。
他二人扮作逃兵,想要去村寨歇息,所以自然不能让人家看出温如意的女儿身。不过有一点不错,温如意不必特意裹胸,以她的幅度只要穿衣服绑紧一点,就和兄弟没什么两样了。
唯一的破绽,就是男子和女子身形还是有差异,温如意身形玲珑小巧,一头乌黑秀发盘在头盔当中,不大幅跑动,也不会掉落。
于是二人就这么在温如意时不时嫌弃的抱怨声中,渐渐摸近目标村寨。二人找了个制高点,没有贸然进村,而是先观察一番。
这一看不要紧,才发现村寨周围围满了山民,各式各样的衣着打扮都有,看样子不是来自一个村寨。
一开始,山民还井然有序的进城,但随着日头西斜,尚有大半山民等了一天没进城,于是哄闹起来。
没等这股哄闹惹出事端来,村寨中便跑出四队兵勇,四身打扮,其中有一队与他们大致一样。四队兵勇迅速反应,找出带头闹事的,而后暴力驱赶,若是反抗就拳打脚踢。
在这番雷霆镇压之下,哄闹的人群也逐渐归于平静,重新井然有序的排起队来,一个接一个,慢慢进城。
何念平瞧着紧守村寨口的兵勇,眉头紧锁,缩回身子去找温如意,结果发现这姑娘又在收拾脸上和脖颈上的黑泥,想必是厌恶极了。
“温如意,咱俩这身装扮不妥,如果这样进去,肯定会引起那四队兵勇的注意”
温如意眉尖一挑,语气中有些郁闷。
“我都这样了还不行,别又要往脸上摸东西吧”
何念平转念一想,刚才被驱逐的那几人有一对男女身形与他二人大致,可以借一下“衣裳”。
于是二人有悄悄的将那男女绑过来,替换上他们的衣服,又找着肤色,洗去黑泥,往脸上拍些黄土,制造出一种憔悴无力、长期吃不饱饭的模样。
相比恶臭肮脏的黑泥,温如意对黄土显然不是那么抗拒,语气之中又恢复那股活力的雀跃。
只不过相比女人博大的胸怀,温如意易于装扮的优势瞬间又成了劣势,可小尚且能勒一勒,大了难不成得垫?
何念平不敢说话,说了怕是要被她削死。
二人装扮好后,慢腾腾的从树林中钻出去,跟着排队的大长龙末尾,晃晃悠悠的钻了进去。
期间竖起耳朵倾听众人的口音,有听不懂的,但也有能分辨的蹩脚“大乾口音”,戎人和乾人竟然如此和平相处。
但转念一想,记载的都是同出一脉的先民,经过代代传承,其实已经不分戎人和乾人了,但碍于生存压力,所以各个村寨才会分裂。
对于新龙神出世这一大事,各个村寨还是放下昔日种种恩怨,将其放在头一位,所以才会一块派出士兵管理。
两人一直排队排到夜晚,今日不是个好天气,夜晚也是迷雾濛濛,垂在人们头顶,将火把升腾的火焰遮盖大半,微弱的光线不足以支撑兵勇看清楚,再加上一日疲敝,很快就将二人放过去。
他俩的身份目前是聋哑夫妻,当然这个聋针对的是会说戎人语言的山民,哑巴则是针对会说蹩脚大乾官话的山民。
这方村寨占地面积与黑袍男子所统帅的村寨差不多,所以占地面积还是比较庞大。但进城的山民没有四处乱窜,准确的来说是被一块带领到一个泥屋中,泥屋是大通铺,不分男女。
两人是一起的,自然是进一个泥屋。
温如意跻身依偎进何念平怀中,却是低声说道:“这好像有点不对劲,为什么进来的都被带到这来了?”
何念平打量着队伍周围看守的兵勇,回道:“不知道,也是,平常的日子怎么会有这么多山民汇聚,一定是出什么事了。没关系,今夜出去探探,别让人发现就好”
但打探的时机显然不是现在,于是二人便低着头随大流进了泥屋,而后在兵勇的注视下,躺倒炕上睡觉。
如此强硬的管理和随行的山民们默然的态度,极大的引起二人心中的怀疑,
不对劲!
吱嘎,
大门紧紧合上,听着屋外时不时响起来的脚步声,判断那看守的兵勇就在屋外守着。
这泥屋约莫能住十五人,要是挤一挤能睡二十个人,但算上他俩一共有十八个人,而且其中有两个男人身形格外的壮硕,所以显得睡觉地方很拥挤。
除了他们二人,其他山民好似司空见惯一般,麻利的爬上土炕,和衣躺下,不时就响起阵阵呼噜声,宛如杀猪一般,一声盖一声,嘲哳嘶哑。
二人对视一眼,也只好找个角落躺下,但大通铺实在是挤,二人只能挤一挤。
温如意矫情的性子一时半会还真难改,平日守夜睡觉时,都是一人蜷缩进帐篷布中,那帐篷布还是一人一张,如今躺在不知多少人光顾过的土炕上,和这么多人大被同眠,当真委屈。
不过这回温如意没有过多表现,只是拉着发愣的何念平一块躺到土炕上。不过温如意是睡在墙角,何念平将她与其他人分隔开。
幸亏温如意身子娇小,微微卷缩起来,二人也能躺下。
何念平本想给她留个较大的空隙,以免让温如意觉得他占便宜,于是使尽和身侧的男人挤,但令他没想到的是,温如意一把将他拉到身边。
好似磨蹭帐篷布一般,温如意小巧的鼻尖在他的胸口蹭一蹭,整个人缩紧他怀中,好似极为依赖他一般。
何念平瞳孔微缩,喉咙有些发紧,伸出手指在她的掌心上比划着。
“为什么?”
温如意则在他胸膛比划着,
“他们好吵,而且很臭,你怀里要舒服的多”
紧接着,便再也没了下文。只是这短短一句话,让何念平波澜不惊的心脏不争气的砰砰跳起来。
而后,耳边便传来一声轻笑,轻若鸿毛,落在耳中,勾的心脏发痒。于是何念平像是默许一般,将撑在墙上的手臂慢慢搭在怀中人的肩头,而后微微用力,将人再抱紧一点。
他像是调笑一般,附在怀中人的耳边,轻轻呢喃。
“这算是回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