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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故人往事

    黑衣人一点点地搜寻着云彦和林大夫的踪迹。

    虽然修士黑夜也能视物,但终究不像白天那般清晰,加上身处密林之中,四周尽是毒虫肆虐袭扰,所以有种苦不堪言的感觉。

    不过,纵然环境恶劣,他们的行动依旧颇有章法,一个搜索、一个警戒,互为依仗,轮流推进,从这一点就不难看出,其背后宗门的实力确实不俗。

    但这片森林如此之大,若一开始没有掌握云彦逃走的方向,仅凭他们十几人根本不可能一夜间找到云彦。不过,黑衣人纵然满腹抱怨,但碍于宗门规矩森严,依旧搜寻得很是仔细。

    突然,两人身后似有重物砸到地面,一声闷响在这寂静的黑夜中显得尤为突兀,便下意识地扭头望去。

    其中的一名黑衣人并没有发觉,一道细柔如蛛丝的暗金丝线已经悄然垂下,轻飘飘地套住了他的脖子,正是云彦布下的金蚕丝。

    下一秒,金蚕丝陡然收紧,一阵巨力传来,直接将黑衣人提到半空中,那细丝如利刃般深深勒入其脖颈之中。

    黑衣人只觉脖子上突然剧痛,想要呼救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运转法力也根本无法抵挡金蚕丝切入皮肉,双手拼命在脖子上乱抓也依旧无济于事,只能任由温热的鲜血染红胸前衣襟。

    旁边的同伴听到异动,转头望去也是大吃一惊,刚想呼喊示警,突然一道紫色闪电掠过,未待其发出声音便将其直接扑倒,然后一口咬在其喉咙上,只听一阵骨头碎裂之声,此人的脖子直接被咬掉一半,死的不能再死了。

    而那个被吊着的黑衣人,只是坚持了几个呼吸便彻底没了动静。

    云彦从树上无声跃下,手腕一抖,金蚕丝仿佛活了一般从死去黑衣人的脖子上解开,重新回到云彦手中变成一小团。

    而妖豹在云彦出现后,便重新隐匿身形。

    云彦和雪纹妖豹多年磨合,配合极为默契。只要战斗时,两者都是一明一暗,一动一静,相互之间的配合天衣无缝,只需要一个眼神对方便知道如何去做。

    这次袭杀干净利落,加上黑衣人相互之间相距甚远,其他人丝毫没有发现此处动静。

    云彦将两个黑衣人的尸身拖到一边,将其身上的储物袋之类全部摸走,就连袖箭也小心翼翼地拆下来收入囊中。

    随后,云彦取出黑玄匕,在被金蚕丝割喉的黑衣人脖颈处搅了几下,将伤口处理得如妖兽撕咬一般,便转身离开去找寻下一个目标。

    夜色是云彦和妖豹行动的天然屏障,两者如鬼魅一般游走在丛林中,悄无声息地收割着黑衣人的生命,而且都伪装成妖豹动手的样子。

    待到东方晨曦渐起,此时除了黑袍青年和首领,黑衣人只剩下三组六人,其余的已经全部殒命。

    云彦知道天亮后黑人必定会返回营地复命,于是见好就收,准备先行撤退。反正这一夜也算收获颇丰,大大削弱了对方战力。

    刚要撤退时,云彦突然看到两个黑衣人正在不远处,其中一个身形高大,正是云彦一直看不透的那名黑衣人,不禁内心微动。

    妖豹似乎看透了云彦的想法,用灵念感知了一下两人,便传音问道:“要动手吗?这两个人比其他人要强很多,尤其那个大个子,修为和你一样。”

    原来,不论修士还是妖兽,只要灵念达到一定程度,便能悄无声息地感知对手强弱,比天眼术等法术隐蔽许多,同时灵念也可以作为防御手段,屏蔽他人的感知。

    这种灵念的较量一般只存在于境界相差不大的对手间。如果差距过大,高阶修士可以毫不费力地挖掘低阶修士的底细,低阶修士根本无力抵抗,甚至都无从察觉。而低阶修士面对高阶修士,根本无力探查到任何信息,高阶修士甚至可以刻意制造假象,蒙蔽或者误导低阶修士。

    云彦修为不足,不足以用灵念探查对手,但妖豹却毫无问题,很快便探查出眼前的黑衣人一人练气七层、一人大概初入练气六层。

    虽然都是两人一队,这两人的战力无疑远胜其他组,如果能将其消灭,也算是断掉黑袍青年一臂。

    更重要的是,那个高大黑衣人总是给云彦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云彦对此一直疑惑不解。而且在林大夫家时,也是此人向首领提议带上云彦,不管是不是刻意为之,他也算间接救了云彦。

    眼见两个黑衣人离其他人颇远,云彦略一思索,冲妖豹点点头,指指高大黑衣人,做了个活捉的手势。

    此时,那两个黑衣人正在搜索踪迹,因为一夜无获,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突然,雪纹妖豹从后面突袭而来,越过高大黑衣人,将另一个人直接扑倒在地一口咬断其脖颈。

    高大黑衣人见状大惊,连忙凝结出一个护罩,同时对着妖豹放出一道血箭,散发着浓郁黑气直奔妖豹眼睛而去。

    这道魔血箭是高大黑衣人的底牌之一,不仅威力惊人,还蕴含剧毒,只需擦伤便能重创对手。但奈何其与妖豹势力差距过大,妖豹身上紫光一闪,血箭瞬间便化为无形。

    眼见自己最强一击被随手破去,高大黑衣人心中大骇,再也生不出一点反抗的念头,转身就准备逃之夭夭。

    就在其转身瞬间,高大黑衣人只觉脖颈一痛,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勒住了脖子,刚要呼喊,便觉后脑被一股巨力撞击,瞬间晕了过去。

    出手的正是云彦。为了防止金蚕丝直接将高大黑衣人割喉,云彦将金蚕丝凝结成了筷子般粗细,瞅准时机套在其脖子上,随后一击将他打晕。

    云彦迫不及待地揭开了黑衣人的面巾。

    “是他?!”

    云彦惊得差点坐倒在地上,此人虽然身形挺拔,五官相貌也略显年轻,但一眼便能看出,此人正是向阳村的孟大叔。

    关于这高大黑衣人的身份,云彦此前也有诸多猜测,但怎么也没怀疑到孟大叔的头上。

    不过,云彦心中虽然惊骇,但也没有乱了方寸。刚刚出手的动静不小,此地已不宜久留,云彦扛起孟大叔便飞驰而去。

    ...

    “既然如此,那本座就判你腐血蚀体三日,如果你能活下来,你的家人自可周全...”

    “夫君,妾身死便死了,你一定要照看好我们的儿子...”

    “你个废人居然还能去做暗哨,那些人也真是对你慈悲...”

    孟大叔在昏迷时,无数影像和声音在脑海中盘旋...突然,一阵凉意扑面而来,所有影像声音全部消退,脖子上的剧痛更让他清醒几分。孟大叔似乎想起了什么,缓缓睁开眼睛,眼神中有些许落寞。

    左右打量了几眼,孟大叔确定自己正身处一个洞穴之中。在他正对面,云彦和林大夫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孟大叔心下大惊,刚想挣扎,却发觉自己被捆了个结实,而且面巾也早已被拿掉,自己的相貌已原原本本地暴露在云彦和林大夫面前。

    很快,孟大叔便认清形势,缓缓问道:“我怎会在此处??”

    云彦道:“那只妖豹撞晕了你,但不知道为什么,但却没有杀你,刚好我就在不远处,便将你带了回来...”

    孟大叔顿时恍然,毕竟自己当时后脑一痛便晕了过去,没想到妖豹居然放过了自己,看来自己运气着实不错。

    至于云彦,孟大叔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会是云彦出手击晕了自己。

    林大夫率先开口,缓缓道:“阁下是孟敦,还是别的什么称呼?”

    孟敦正是孟大叔在向阳村用的名字。

    孟敦苦笑一下,回道:“林大夫,娃子...算了,称呼孟敦即可。”

    “老夫与阁下相识也十几年了,细细算来,还真从未给阁下诊过病。原以为阁下经常外出,偶尔生病也已在外治疗,现在看来,应该是阁下故意为之吧?”

    听林大夫称呼孟敦为“阁下”而非“道友”,云彦便知道林大夫是提醒他继续隐瞒身份。

    “林大夫,以您的见识,应该能看出孟某是修士,孟某所作所为也是迫不得已,但并非是针对您。孟某也知道您绝非常人,但我确实对您毫无所图。”

    孟敦说得客气,但那股傲慢却遮掩不住,这虽然让人不爽,但也正是林大夫的目的。

    云彦问道:“孟大叔,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您为什么模样变化这么多?”

    此时的云彦说话有条有理,哪有半分傻样,孟敦明显愣了一下,好一会才对着云彦笑了一下,怅然道:“没想到你这娃子居然如此伶俐,竟能从我们手里逃走。之前是我看走眼了,不过这样也好...”

    云彦表情也有些黯然道:“之前您的照顾我都记在心里,我和林前辈也不想难为您,只是想请您说出实情。林前辈虽然不是修士,但也有自己的手段,欺瞒是没用的。”

    林大夫闻言,径直走到孟敦身前,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里面是几根银针,孟敦见状不禁面色一僵。

    林大夫取出九根银针,迅速扎在其周身几处大穴,冷声道:“你既然身为修士,想必知道这九针封元之法吧...”

    “九针封元?!阁下居然会这种秘法?!”孟敦诧异之下,对林大夫的称呼也客气了三分。

    九针封元是一种封禁修士法力的秘术,以针类法器封闭修士九处大穴,从而阻碍法力运行。虽然世上修道功法千万,但对九成九的修士而言,那几处关键大穴总是规避不过的。

    虽然林大夫用的只是普通银针,不能完全封闭孟敦穴位,但孟敦要想悄无声息地运转法力也是绝无可能。

    一介凡人居然能用出这种修士都少有掌握的手段,着实出乎孟敦的意料。

    林大夫将手指搭在孟敦腕上,冷冷道:“阁下最好实话实说,不管你怎么掩饰神态,说谎时的脉象波动是掩饰不住的。阁下也不要试图用法力改变脉象,老夫对自己的针法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孟敦见两人居然准备地如此周全,略一思量之下,也不再负隅顽抗,便缓缓道出原委。

    孟大叔的本名就是叫孟敦,一介修士隐藏于山村之中,却并未使用化名,这点非常出乎云彦和林大夫的预料。

    这些黑衣人确实来自赤云宗,黑衣人首领更是赤云宗的一名副宗主。赤云宗表面上是一个独立的大型宗门,实际上却是魔道巨擘血炼宗的下属。

    修仙界如同一个金字塔,超级宗门高高在上,数不清的中小势力和更多的世俗势力在下方支撑。赤云宗虽然不强大,但却极为庞杂,是连接血炼宗和世俗界的一个链条,宗门中既有修士也有世俗武者,甚至还和官府、商行、帮会等纠缠不浅。

    与其他黑衣人不同,孟敦原本是血炼宗的外门弟子,虽然资质不佳,但因年轻时另有机缘,修为也达到了练气七层的水平。再加上孟敦行事历来周全细致,立下过诸多功劳,因此在血炼宗外门中也闯下不小名头。

    但是十七年前,孟敦在一次要紧任务中失败了,不仅导致数名同门战死,甚至还牵连到了内门修士,孟敦也因此被送入血炼宗内的执法机构——宗戒堂审判。

    血炼宗对任务失败者的惩罚极为残酷,很多时候,任务失败的修士宁愿一死也不愿接受宗门惩戒。但孟敦却不敢如此选择。

    因为孟敦有自己的牵绊。与其他修士不同,孟敦虽然娶了一名凡人为妻,但两人非常恩爱,而且他们的儿子刚刚出生。

    如果孟敦自杀,势必会牵连到自己的妻儿,甚至可能让他们陷入抽魂炼血、生死两难的境地。

    于是,孟敦只能走入宗戒堂,最终被判腐血蚀体之刑,要在僵腐毒血中浸泡三天。

    僵腐毒血是以黑僵毒血加百种妖虫之毒炼制而成,修士进入其中,血肉会逐渐被侵蚀。而且僵腐毒血能激发中毒者潜力,使其灵识更加敏锐,更加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血肉腐败的过程,可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而且,僵腐毒血中的百毒自成循环,身处毒液之中只会被腐蚀致死,却不会直接毙命,相反还可以坚持很长时间。反而是从毒液中出来后,百毒平衡被打破,瞬间便会毒发而亡,至于何种死法,则完全看哪种毒最先发作了。

    孟敦年轻时曾获得过一颗由百年份皇竹草炼成的解毒丹。原本孟敦一直藏着这枚丹药,希望有机会可以进献给宗门高层,以换取进入内门的机会。

    但当时生死攸关,为求保命,他只得提前将丹药藏在了嘴里。那三天,孟敦不仅要忍受血肉侵蚀之苦,还要控制住咽下丹药的冲动。在血池中吞下丹药确实可以缓解痛苦,但事后依旧免不了毒发,只有出血池后再服药才有活命之机。

    三日间,孟敦每时每刻都要承受钢刀刮肉的痛苦,但依旧凭借着超凡意志坚持了下来,并在从血池中出来的一刹那吞下了丹药,成功避免了毒发而亡的结局。

    但僵腐毒血还蕴含强大的腐蚀之力,孟敦虽然成功解毒,但腐蚀之力依旧难以化解,没两日便危在旦夕。

    孟敦的妻子深知,血炼宗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修罗场,没有了孟敦的庇护,自己孤儿寡母绝对无法善终。最后关头,孟敦的妻子逼其施展渡血术,将体内充斥腐蚀之力的毒血让渡到自己身上,以为孟敦争取一线生机。

    为了保全儿子,孟敦虽然心如刀割,但也只得咬牙照做。不过一介凡人哪里能承受这种腐蚀之力,渡血术只施展过半,孟敦妻子便已毒发身亡。

    孟敦虽然保全了性命,但剩下的侵蚀之力依然让其遭受重创,不仅丹田经脉俱碎,脊骨也被溶蚀断裂,一个高大汉子硬生生变成了佝偻残疾之人。

    眼见孟敦已经无用,血炼宗本想直接将其杀掉一了百了,但孟敦受罚之事也算闹得轰轰烈烈,若在其受刑后又将其诛杀,不免会让外门弟子兔死狐悲。更重要的是,孟敦的儿子居然有不错的灵根资质,甚至有潜力成为内门弟子。

    于是,血炼宗强势带走了孟敦儿子,至于孟敦,则干脆来了个眼不见为净,将其远远打发到了血苍山做暗哨。当然,如此做也只是为了压榨孟敦最后的价值,如果未来孟敦的孩子修炼有成,或许还可以利用孟敦来钳制他的儿子。

    对于宗门的算计,孟敦自然心知肚明,但也根本无力反抗。那之后,孟敦再也没有自己儿子的半分消息。

    血苍山是出云宗和血炼宗之间的屏障,但分界线的环境相差甚多,有些冲要之地常年你来我往、厮杀不断,有些地方却安静异常、波澜不惊,向阳村便是这种无人问津之地。也多亏如此,虽然做暗哨非常危险,但孟敦这十几年来却都安然无事。

    孟敦残废后,内心苦楚自然难以言表。有数次都想自尽了事,但因为怕牵连到儿子,便只能强撑着活着。

    也正因如此,当云彦刚来向阳村时,云彦的少年模样使得孟敦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于是便对他刮目相看,平日里也对他照顾有加,此前眼见云彦深陷险境,也冒险出言相助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