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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人鼎煞毒

    半日后,此地重归寂静,鸟兽蛇虫早已吓得远远遁走,只剩下遍地断树碎石,似乎在无声诉说着刚才的一切。

    银角鹿倒在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满是不甘和懊悔,喉咙处有一道狰狞伤口,淙淙流着鲜血,已经彻底没了气息。

    云彦则气喘吁吁地坐在银角鹿庞大的尸身上,浑身伤痕累累,腹部更是被划开一个大口子,再深几分就要开膛破肚了。

    一边休息,云彦一边暗暗复盘刚刚的战斗。

    “单论肉身,现在我已经不弱于同阶妖兽了。只是没想到,《五阳诀》不仅能强化肉身,还能让伤势恢复速度提升数倍...”

    《五阳诀》霸道又危险,会榨干施术者法力,不留一丝一毫。施术者不得不耗费大量时间重修法力,这对天资较差、修炼较慢的修士来说极其不划算。

    但不得不说,《五阳诀》效果极其强悍,不仅锻体效果极佳,而且重修法力时也无须担心出现瓶颈,重修后的法力也会比之前更加凝实一些,可以说是同时提升肉身和法力的绝佳功法。

    但在云希界,宗殿却将《五阳诀》视为禁术。

    云希界中,天地灵气寡薄,修士进阶极难,哪怕初阶修士散功后,都要数月时间恢复,高阶修士更是数以年计。一旦某个时段大量修士同时修行《五阳诀》,无疑会大大折损族中实力,这对原本就艰难立足的云希族来说非常致命。

    因此,纵然宗殿知道《五阳诀》的神妙,但依然严令族人不得随意修炼,只有得到允许后方可修炼。哪怕是地位崇高的云彦,虽然早就背熟了《五阳诀》,但一直没有被允许修炼。

    过了一会,云彦伤势见好,体力也恢复一些,便起身准备离开。

    刚刚的大战虽然吓跑了周围弱小妖兽,但同样也会将强大存在吸引过来,所以要在那些强大妖兽来临前离去。

    离去前,云彦轻车熟路地从银角鹿腹部掏出一个拇指大的晶石,正是凝聚其大半精华的妖晶,然后又斩下两根鹿角,这才心满意足地钻入林中。

    云彦穿行数百里后,在一处青岩崖壁前止步。

    这个崖壁足有数十丈高,底部生满灌木杂草,密密匝匝如同厚毯,上面点缀着各色野花。不远处一条小河蜿蜒而过,看上去很是静谧祥和。

    云彦对着美景视若无睹,径直扒开厚厚的杂草,来到一块巨石前,双臂揽住,猛一用力,十指如钢钎般插入巨石中,生生将其抱起挪开三尺,露出藏在后面的一个隐蔽山洞。

    这个山洞是云彦刚刚进入灵元界时偶然发现的。

    两年多前,云彦乘坐跨界飞梭破空而至,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当时,云彦深受重伤,加上担心会引来强敌,只得将跨界飞梭留在原地,自己则先行离去。

    云彦如没头苍蝇般乱窜,误打误撞间居然找到这么个洞穴,周边也没什么凶兽活动的痕迹,便将其作为藏身之处。

    幸运的是,跨界飞梭的降临似乎并没有引起灵元界修士的注意。

    不过,跨界飞梭在穿行无尽虚空时受损严重,已经无法收回,而飞梭又极其沉重,云彦根本无法移动分毫。

    无奈之下,云彦只得将其就地掩埋,留待以后再想办法修复或带走。

    至于这个洞穴,因为隐蔽异常,加上距离跨界飞梭不远,云彦便将其作为一处秘密基地,哪怕是去了向阳村,每次进山修行时也都在此落脚。

    为了掩人耳目,云彦将自己大半家当,不管是从云希界带来的,还是在血苍山寻得的,几乎都藏在此处。

    而贴身携带的,则只有云圣珠,以及他自成为云希圣子以来从未离身的圣子令。

    圣子令是一个三角形令牌,也是上古流传之物,三名圣子每人一枚,一直以来都是圣子的身份标志。

    直到云希界湮灭之际,云彦才知道圣子令居然可以催动跨界飞梭。

    可惜,三名圣子中只有云彦存活下来,而圣子令也仅遗存一枚,云彦也不知晓圣子令是否还有其他奥秘。

    为了缅怀过往,云彦在洞口用云希族文字刻上了“云希”二字,并将这个石洞称为“云希洞”。

    洞门被打开后,云彦俯身钻了进去。

    云希洞中被一道石壁天然分成内外两个空间。

    外侧洞内虽然狭窄一些,但非常干燥,里面石床石凳俱全,石床上还铺了厚厚的干草,看上去比向阳村的小木屋还要舒适。

    内侧洞穴则非常宽敞,足有数丈见方,里面各种妖兽的皮毛、骨角堆成了一座小山,看来都是这几年云彦的收获。

    云彦将银色鹿角扔进内洞后,便转身回到外洞,摸了摸自己的腹部。

    因为《五阳诀》的缘故,一些细小伤口已经痊愈,最严重的腹部伤口也不再疼痛,而是微微麻痒,正是伤口愈合的迹象。

    云彦起身来到洞口,小心检查了一下一株并不太起眼的青翠小草。

    这株小草叫做辟灵草,是云希界一种特有的灵草,大概尺许高,看上去平平无奇。但云彦进出云希洞时都会异常小心,生怕将其踩坏。

    辟灵草非常神奇,通常情况下其与杂草无异,但若在其草籽上滴上妖兽毒虫的毒液,便会激发其迅速萌发,片刻便能长成。

    激发过的辟灵草会散发出淡淡辛辣气味。这种气味对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妖兽毒虫却避之不及,一旦闻到就会远远避开。

    所以,辟灵草籽是云希族人外出游历必备之物,哪怕是跨界逃亡之时,云彦也不忘带上一袋草籽,还细心地带上了一大瓶鸩毒。

    托辟灵草的福,云希洞方圆数十丈内,蛇虫鼠蚁全部销声匿迹,就连飞禽走兽都不愿靠近。

    确认辟灵草无恙后,云彦也放下心来,无需再担心兽虫袭扰。

    走回洞中坐定,云彦从怀中掏出那枚银角鹿的妖晶。

    妖晶中蕴含了妖兽大半精华,是妖兽身上最有价值的资源,也是无数修士和妖兽竞相争夺的宝贝。但其中除了充沛灵气,还充斥着血气、妖毒、杂灵等异质,可以说既是精进修为的大补之物,也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大多数时候,妖兽可以凭借强悍肉身抵御异质侵蚀,所以可以选择直接吞噬妖晶。不过即便如此风险依旧很高,大多都是实力或血脉强大的一方吞噬弱小一方的妖晶,极少出现相反情形。

    而修士则需更加谨慎,只能以特殊手段,添加各种灵材灵药为辅料,去芜存菁,剥离毒性,将妖晶炼制成丹药后才敢入腹。

    此时云彦却直接将妖晶塞进嘴里,生生咽了下去。在别人眼中,此举无异于自杀。

    妖晶入腹,瞬间融化成精纯灵气,滚滚涌入经脉,最后汇入丹田内的气旋中。

    随着灵气涌入,丹田气旋越来越大,云彦周身爆发出剧烈的法力波动,气势更是节节攀升。

    但妖晶中的大量异质也趁机进入云彦经脉之中。

    很快,云彦皮肤开始变得苍白,表面隐隐浮现出黑色纹路,嘴唇则愈发青紫,青筋暴起呈暗红色,明显一副中毒颇深的模样。

    这如果是一般修士,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修炼,早就解毒求生了。

    但云彦虽然额头冒汗,明显在忍受痛楚,却丝毫没有理会,只是自顾自地炼化妖晶,一副要修为不要命的架势。

    如此几个时辰,直到妖晶被彻底炼化完毕,云彦才缓缓睁开眼睛。

    但奇怪的是,虽然云彦面容狰狞可怖,一副中毒极深的模样,但双目却灵光流转,通体法力充盈,丝毫没有危在旦夕的模样,反倒是那些异质杂毒显得有些后继无力。

    云彦看看双手异象,重新闭上眼睛,似乎在运转什么功法。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云彦周身黑纹缓缓消失,皮肤和嘴唇重新恢复了血色,那恐怖的剧毒竟似全部消散,而云彦则是面色红润,气血壮旺,犹如服用补药一般。

    这正是云希族人特有的天赋体质——人鼎体。

    血肉为炉,丹田为鼎,炼毒化煞,万气归元。

    人鼎体吸收灵气速度极快,对天地万气感知也极为敏锐,更重要的是,可以强制性地炼化各种毒气瘴疬。虽然这种炼化过程极为痛苦,只能以意志力硬扛,但却能磨砺筋骨血肉,反而起到洗精伐髓的作用。

    根据宗殿记载,云希界原本是某个大界面的一角。

    数十万年前,这个大界面曾爆发上古魔灾,修士、妖兽与魔族厮杀千年,一时间天地变色、生灵涂炭,甚至引发上古巨魔出手,直接砸裂界面。

    云希界也是那一时期剥离而出,孤独地游离在无尽虚空之中。

    实际上,云希界的根基当时便已被毁,其湮灭也是早已注定的结局。

    云希族便是从大界面上流落到云希界之人,只不过当时人鼎体还是一种极为罕见的特殊体质,能力也远不如现在。

    在之后漫长的岁月中,云希界中的灵气渐渐枯竭,天地间毒气瘴疬弥漫,只有拥有人鼎体的族人才能生存下来。

    经过数十万年的进化,人鼎体成为云希界人人具备的体质,而且能力大大增强,已经对大部分瘴毒彻底免疫,甚至将炼毒淬体当成一种修炼手段。

    正因如此,云希族人不管有心还是无意,几乎都走上了法体双修的路子。

    《五阳诀》也是在这个时期应运而生,这份功法在创作之初就是为了强化人鼎体,只是后来才变成一本锻体功法。

    人鼎体也有优劣之分。而云彦则是个中翘楚,达到了传说中“人鼎圣体”的境界。

    在云希族历史中,人鼎圣体出现不超过五次,他们不仅对灵气的感知、吸收远超普通人鼎体,更重要的是可以炼化天地万气,包括连云希族人都闻之色变的煞毒。

    煞毒,是云希界中最让人恐惧的天地异毒,不仅能污染灵根、侵蚀神智,还可以吞噬修士法力来增强自身。

    不论修士的法力多么雄浑,哪怕只有一丝一缕的煞毒入体,也会缓慢侵蚀丹田经脉,吞噬修士体内法力壮大自身。纵然运转法力能够逼退毒性,但依然无法祛除煞毒,反而煞毒在同化这些法力后,会爆发得更加猛烈,最后只是徒增痛苦。

    可以说,煞毒无谓多寡,只论有无,一旦中毒,最终结局都是一样,纵然身负人鼎体也不能幸免。

    但人鼎圣体却是不同,其炼化煞毒的速度超过了煞毒同化法力的速度,所以能够硬生生吞噬煞毒。

    虽然这个过程更加痛苦,但对肉身的淬炼效果却更加显著。

    也就是说,对于别人来说闻之色变的煞毒,反而是身负人鼎圣体者的锻体圣药。

    按照典籍零星记载,人鼎圣体是探寻云希界诞生之秘的关键线索,甚至还与跨界飞梭、云圣珠、黑玄匕、煞毒来源等息息相关。

    所以,云彦虽然年纪尚小、修为不显,但已经成为宗殿三圣子之首。

    在界面湮灭之际,三名尊老不惜隐瞒全族,也要催动跨界飞梭将云彦送走,而另外两名圣子更是为了掩护云彦,在即将逃出生天的节骨眼上选择自爆。

    云彦来到灵元界后,也没有忘记族长的嘱托,抓紧一切机会修炼提升。如此努力,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完成族长交代给他的最后任务,去探寻云希界、人鼎圣体、跨界飞梭的来源,以及云希族坚守多年的任务。

    ...

    两日后,当云彦再次走出云希洞时,与银角鹿搏斗时候的伤势已经痊愈。

    虽然云彦修习《五阳诀》后,肉身变得更加强大,但外表看上去却更加朴实。

    如果说以前的云彦是一柄开锋利刃,给人锋芒毕露的感觉,那么现在的他就如宝刀入鞘,虽然腹中自有锋芒,外表却更加温和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