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东隅面带担忧:“你不能去。”
沈渊说:“姐姐无辜丧命,我咽不下这口气。”
沈东隅说:“赤林坡一线,是我朝禁地,你孤身入内,犯了禁令,会连累一家老小。”
沈渊突然笑了,盯着沈东隅的眼睛:“二哥,你早知道我是假的对吗?”
沈东隅面露震惊:“三弟,你这话从何说起?”
沈渊说道:“明明你二伯母怀中,抱着一个婴孩儿,你前番禀告你父亲,说我是盗贼,被训斥后,又奉命折回洞穴清点遗骨。等我们再次进入后,那具婴孩骸骨早已不见了。”
沈东隅面若死灰:“三弟,你非要把话说出来吗?”
沈渊面带一丝落寞:“我感激你和三叔,替我遮掩住这件事的真相。但是,我随口认下是沈韬元帅的子嗣,只是为了避免被当作盗窃宝物和军饷的盗贼而受杀身之祸而已。事后,我本想与我的两位朋友悄悄离开,但我受不了东萱那细腻而又悱恻的忧伤和坚强。或许出于怜悯,或许带有一丝丝的疼惜,我决定留下来当她的弟弟,让她不再孤苦和怯弱···可是,到头来,她却受我连累,葬身在这蛮荒之地。”
沈东隅站起来,拍了拍沈渊的肩头:“三弟,你听我说,我们一家三口,一直把东萱当作亲人看待,可她总是郁郁寡欢,打小儿沉默寡言,一天到晚说不几句话。我们知道,她一直希望父亲母亲能够回来,也一直承受着连累我们被夺官抄家的自责···父亲希望她能够好起来,所以才埋下了这件事的真相,让她有了一个亲人和念想,也有了充满希望活下去的希望。其实,她跟你走时,我们都很高兴,最起码她从此以后不会再郁郁寡欢了,对吗?”
沈渊痛苦的闭上眼睛:“她在这里住了一个月,每天都很高兴,做女红、种些花花草草,和知县大人的孩子一起上私塾,识文认字···可为什么,她就这样无辜惨死了呢?”
沈东隅面带悲怆,说道:“就凭你对东萱这么好,我一生一世都会认你为兄弟。”
沈渊绷不住了,回过头来:“二哥···”
沈东隅擦了下眼角,说道:“我要回家了,母亲还在病着,身为人子,理该床前尽孝。三弟,你一身武魄,尽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无论什么时候累了,二哥和父亲母亲永远都会在沈宅等你回家。”
沈渊默默点了下头。
第二日,沈东隅告辞马知县,起身回家。
临行前,去给沈东萱烧纸。
沈渊打马追了过来,送给他一包铜钱:“二哥,我理该回去探视三婶的病情,但我还有事情要做。这三十吊钱,是吏部拨给的丧葬费用剩下的,你拿回去,给三婶调理身体用。”
沈东隅推辞道:“三弟,这里偏僻穷苦,你留着给二妹扫墓祭奠用吧,这本来就是朝廷给她用的钱。”
沈渊说道:“权当东萱还在,对三婶恩养近二十年的一点心意。”
沈东隅没有再说话,叹息一声,接了铜钱,绑在马鞍上。
沈渊挤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
沈东隅说:“其实我和父亲都希望,你们能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结为连理,再也不回那令东萱充满自卑、压抑和愧疚的沈宅,可是她已经去逝了,沈家对你唯一的羁绊也没有了,或许自此一别,我们再也没有相见的理由了吧。”
沈渊说:“东萱该承担的,我会替她承担。”
沈东隅也挤出一个笑容:“我替东萱谢谢你。”
翻身上马,打马一鞭而去。
沈渊颓然坐在地上,抚摸着石碑,不胜伤感。
“哎呦,哭鼻子呢!”坟后钻出一条人影,把沈渊吓了一跳。
等他认出是坎孚后,擦了擦眼角:“你莫非是铁石心肠?”
坎孚嘻嘻的笑着:“喂,你在人家沈宅冒充儿子,人家沈家老三却指望着你成为侄女婿,我怎么觉得好乱啊!”
沈渊淡淡的说:“偷听别人说话,不是磊落人所为。”
坎孚蹲下来,说道:“之前我还奇怪,我走的时候,你和郭九龄连挽留的意思都没有,你宁愿留下来割十天的麦子。现在我明白了,你是为了人家沈东萱才留下的。”
沈渊抬起头,瞟了坎孚一眼:“那又如何?”
坎孚露出一个夸张的表情:“你不会真的爱上了沈东萱了吧。”
沈渊看了眼高大的坟冢,悠悠的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不忍心看见她这么孤苦,只想让她过得好一点,最起码能够抬起头来,平视这个世界,坦然面对她生命的中遇见的一切。”
坎孚笑道:“这还不叫爱吗?”
沈渊站起来:“是啊,如果这都不叫作爱,还能怎么解释呢?”
坎孚收了不羁之色,叹气道:“她一生孤苦,能遇见一个真心对她好的人,也算是没有白白在人世走这一遭吧。”
沈渊不再说话,翻身上马。
坎孚拉住马缰:“喂,沈兄,你要去哪里?”
沈渊说:“承担起东萱该承担的一切,调查沈韬夫妇丧命的事情。”
坎孚说:“我跟你一起去。”
沈渊说:“你不怕违反禁令,被抄家灭族?”
坎孚说:“无能的人,才会遵守禁令。因为他们需要五麟国度的庇护才能活下去,所以才会选择绝对的服从。沈兄,你觉得我是无能之人吗?”
沈渊说:“好像不是。”
“那不就得了。”坎孚说,“我的马禁锢在林子里,我取来跟你一起去。”
沈渊点了点头:“多谢。”
下午,两人两骑,赶至赤林坡外围。
上官禄正在带人巡哨。
下马相见,上官禄问道:“沈兄,你们要去哪里?”
沈渊说:“去柳翳之野。”
上官禄皱了皱眉头:“赤林坡直到死亡谷一线,为我朝禁地,你难道不知道?”
沈渊说:“我知道。”
上官禄说:“我虽然打不过你,但这五百士兵,你需要都杀尽了,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沈渊受按腰刀:“上官兄,能不能行个方便?”
上官禄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和情绪,没有答话。
沈渊和坎孚就站在一边等他回话。
良久,上官禄终于开口了:“你还欠我一个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