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陡然凉了。
沈骏赶紧站起来:“内人最近正值身体不适,搅了大家的兴致,实在失礼。”
大伯母说道:“阿叔,不碍事的。”
沈伯雄也说道:“三弟,你坐,咱们再好好喝两杯。东城,倒酒。”
沈东葵推着沈东萱进来了:“你们看,这身绸裙才般配呢。”
众人不由得回头看去,原来沈东葵把自己的绸裙,换了沈东萱身上艳俗的布裙,一脸兴奋的说:“我这裙子,没有首饰配,却是浪费;我想借二姐的金花带带,她又不舍得。你瞧,绸裙配金银,布裙配红头绳,这才叫般配。”
大伯母瞪了瞪眼睛:“东葵,你怎么这么胡闹?快去换回来。”
沈东葵嘟起了嘴:“我偏不,二姐从小给我买了多少果子点心,这一领绸裙又算得了什么?”
沈东萱低下头:“三妹,我们还是换回来好了,我比较瘦,撑不起来。”
“没事,二姐,咱们家出了一个状元一个榜眼,以后有钱了,吃胖了就好了。”
沈东葵扯着沈东萱坐下:“来,盼了一天了,终于见到了这么多好吃的,先吃饱再说。”
大伯母还要说什么,沈伯雄赶紧举起酒杯,夺过话茬:“看她们姐妹情深,真令人高兴。来,一家人难得聚聚,干了!”
一顿气氛还算可以的庆祝宴。
散席,各回各家。
沈东萱走到宅门口,站住了脚步。
沈渊问道:“阿姐,为什么不回家?”
沈东萱说:“我从东葵卧室出来的时候,没看见三婶,也没敢问。是不是你和大哥考了功名,二哥却在家里务农,她心里不高兴了?”
沈渊说:“大伯母说话夹枪带棒,三婶毕竟是个女人家,心思敏感了些,所以就先离开了。”
沈东萱说:“我想去看看她。”
沈渊说:“我跟你一起去。”
穿过一道月亮门,来到沈骏家的院子,轻轻敲了下门,沈东萱说:“三婶在家吗?我与三弟来找你们说说话。”
门被打开,沈东隅说:“快进来吧,母亲身体不适,父亲前去照顾了,你们先喝杯茶,我去喊一声。”
沈东萱说:“三弟,你先坐一下,我跟二哥去内室看看三婶。”
“哎呦,你们来了!”沈骏和三婶听见动静,从内室走了出来。
三婶的眼睛红红的。
沈渊说:“席间听三叔说,三婶身体不适,二姐有点担心,要来探望。”
三婶说:“倒也没什么事,只是有点腹胀,吃不下东西,回来休息下就好了。”
沈东隅已经斟了茶。
沈骏说:“有日子没见到东萱了,你三婶想念的紧呢。东隅,我们跟渊儿到外面说说话,让她们好好亲近亲近。”
沈渊听见他这么说,只好站起来,三人来到院子,在月亮门门口站着。
沈骏说:“你现在已经出息了,得了榜眼,以后有没有想过,要留在麟德城还是到外面去?”
沈渊说:“其实我已经想好了,想去西南一代任个武职。”
沈骏说:“你想调查你父母身亡的真相?”
沈渊点了点头。
沈骏抬头看看黢黑的夜色,慢慢说道:“如果有一天,你查清楚这件事情的主谋,你会怎么办?”
沈渊说:“借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沈骏拍了拍脑袋:“如果凶手不是有心的,也一直在想办法救赎,你会原谅他吗?”
沈渊摇了摇头:“一万条人命,如何救赎?”
沈骏回过头来,说道:“二哥有了你这个儿子,我真的替他高兴。”
沈渊怔了一下。
沈东隅扯了把沈骏:“父亲,您喝多了,回去喝茶吧。”
沈骏点了点头,说道:“渊儿,我们回去喝茶吧。”
聊了些家常,沈渊和沈东萱告辞。
回到宅子,沈渊坐在院子里,默默的想事情。
三叔说的那些话,总让人感觉哪里不对劲。
难道,三叔知道其中的一些真相?
又或许,凶手就是三叔?
沈渊陷入了沉思。
沈东萱从屋子里出来,说道:“弟弟,你在想什么呢?夜里露凉,早点休息吧。”
沈渊点了点头,说道:“只是吃了几杯酒,醒醒酒而已。”
各自回房休息。
十日后,赶赴吏部听候调遣。
有门路的举人,早就疏通好了关系,纷纷领了吏部的行文,上任去了。
沈东城受流千古青睐,禀明麟主,要到国子监当辅丞去了。
巩光宪被任命为麟德城二品带刀侍卫,专门负责舅舅麟主的安全,也算公私两便。
剩下一些没有关系的,大多数外放为官。
衙役喊道:“哪位是沈渊沈大人?”
沈渊跟着进了吏部衙门,鹤岩真人端坐正面,两侧坐着一些佐吏。
一名文吏取出吏部批文:“沈渊听调,兹任命你为善堰城治下瀚泽县步兵都头,克日上任。”
沈渊有点蒙圈:“大人,我是榜眼哩,县官都是七品官,怎么就给我一个从七品的小都头?”
鹤岩真人抚了抚胡须,说道:“年轻人,要懂得吃苦耐劳,脚踏实地,切不能好高骛远。京官和富庶州县的缺,都已经满额了,但偏远之地,也是王道乐土,只要好好干,将来必定大有作为。”
沈渊到底年轻气盛,辩道:“那些未进三甲的举人,都补了麟德城九门五品将军的缺,怎么我这榜眼,才得个从七品?莫非是生员家贫,没有钱财贿赂吏部,所以才被委任到偏远之地?”
鹤岩真人摆了摆手:“既然这样,老夫就跟你挑明了吧。擂台之上,你一身邪气,让麟主不悦,麟主亲自降下旨意,让你官不过七品、任所距离麟德城不得近于三千里。老夫虽然觉得不公,但也得奉旨办事,这样吧,只要满足上述两个条件的地方,你随便挑,老夫给你调换便是。”
沈渊傻眼了,使劲儿的想了想,说道:“大人,能不能把生员的官缺从步兵都头换成马军都头?好歹还能骑马出行。”
鹤岩真人说:“这个你放心,瀚泽县从来没有过都头,你去了后,步兵都头和马军都头,你随便挑一个干便是。”
沈渊又说道:“能不能让我距离西南边陲之地近一点?”
鹤岩真人说:“瀚泽县就在西南边陲,治内多是崇山峻岭,山岭的另一侧,就是我朝禁地赤林坡。”
沈渊叹了口气:“好,生员谢过大人。”
鹤岩真人说:“收好吏部的行文,赴任去吧。”
沈渊走出吏部衙门。
上官禄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沈渊出于礼貌,勉强的笑了笑:“上官兄,你去了哪里?”
上官禄没有表情的脸上,看不出悲喜,只是淡淡的说:“朝廷要在赤林坡禁地周边,驻扎一支五百人的军马,我被任命为五品戍边将军,在赤林坡外围驻扎。”
沈渊吃了一惊:“我才得了个从七品,你真是好福气。”
上官禄回过头去:“偏远之地,七品和五品有什么区别吗?”慢慢的走了。
沈渊回到府中,沈东隅迎了过来:“二弟,大哥在国子监当辅丞,从三品哩!你得了什么官职?”
沈渊摇了摇头,沮丧的说:“从七品,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