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东城说:“我先去解了坎孚的禁制,顺便让沈渊前来与各位长辈见礼。”
沈伯雄挥了挥手。
沈东城来到客房,先解开了坎孚的禁制,带他去大宅内的客房与沈渊和郭九龄相见,说道:“沈渊兄弟,请随我来,家父请你入大宅说话。”
坎孚说道:“既然如此,沈渊你就随他去吧。”
沈东城带着沈渊,来到大宅。
沈伯雄起身,老泪纵横,紧紧握住沈渊的手:“我侄啊,你受苦了!”
沈渊大概知道什么意思了,跪地叩了一个头:“伯父在上,受侄儿一叩。”
沈伯雄赶忙搀起,说道:“这是你的三叔,你也给他磕一个。”
沈渊舒了一口气,盗窃御赐之物的重罪,看样子暂时不会被追究了。
回过身来,给沈骏磕了一个头:“叔父在上,受侄儿一叩。”
沈骏赶紧扶起:“快快请起。”
兄弟俩挽着沈渊的手,把堂上的家人介绍了一遍,那个稍微发福的妇人是大伯母,那个风情万种的女人是三婶,下首坐着的是伯父家的大姐沈东兰,再下面一位是伯父家的二女儿,族中排行第三,唤做沈东葵,沈渊一一见礼。
沈伯雄让沈渊挨着沈东城坐下,说道:“这是我们家的老大,沈东城;你三叔家的老二,沈东隅正在卧床;按照你的年甲,应该排行第三,族谱上给你添注沈东升,你若用惯了沈渊之名,就继续用罢;还有两个男丁,是我家的老四老五,唤做沈东卿,沈东达,未满十四,家中议事,不能参与。还有,你家有个阿姊,排行第二,比你大两岁,正在驸马府内做工。东城,去驸马府替东萱告假,让她回来。”
沈东城起身道:“孩儿这就去。”
沈渊寻思道:“为何他们家的三个女儿,两个养在宅子里,为何让沈韬家的女儿,出去做工?”
沈骏似乎明白他在想什么,说道:“我们三家,因为你父亲之事,被逐出麟德城,流千古与沈家交好,赠予了三十亩薄田,让我们自食其力、务农为生。按理说一家十亩,才是公道。但东萱年幼,不能耕作,一直是我与你大伯代为耕种,她自幼都是你三婶抚养,衣食供给,也都是我与你大伯支付钱米,胡乱抵了十亩薄田的租金。现在你已年过十四,二哥家有了撑持门户的男丁,也该偿还给你们了。”
沈渊赶紧离席,向着三婶便拜:“多谢婶娘照顾阿姊之恩。”
三婶把他扶起:“哎呦,你这说的啥话?咱们不是一家人嘛?你大伯家有两个女儿,我家只有东隅一个,可惜我伤了身子,不能再生养,你三叔又不肯纳妾,我眼馋女儿眼馋得紧呢!自幼呢,我都当做亲女儿抚养,东萱甚是懂事,可讨人喜欢了。这不,刚刚长大些,就急着去找份事做,赚些铜钱,舍不得花,都交给我保管。哎,东升,回头到我宅子里算算,我也不过是替她暂时保管,哪日出阁时,当做傍身钱,可没敢花一文呢。”
沈渊说道:“婶娘宅心仁厚,日后必能继续开枝散叶,福报不浅。”
微胖的大伯母有些不快,咳嗽了一声,说道:“是啊,整个沈家,就数你三婶是头一个好人,我们哪,跟她一比,都像是些刻薄悭吝的孬种。”
沈渊有些茫然,心里暗暗叫苦:“我这得罪谁了啊?只不过奉承了三婶几句,大伯母却夹枪带棒的说这一通,看来这妯娌关系,平日里并不怎么好。”
沈伯雄脸色一沉:“你吃酒吃多了,说什么疯话?”
伯母慢慢的起身:“我身体不适,先回去休息了。沈渊啊,有空儿来伯母家里坐坐,伯母给你做好吃的。”
众目睽睽之下,伯母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径直出了厅堂,走进后院去了。
沈渊有些尴尬,带着歉意看了眼三婶。
三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坐了一会儿,说了回闲话。
沈东城回来了,身后跟着沈东萱,畏手畏脚的。
沈伯雄说:“东萱,这是你父亲和你母亲在军营中生养的弟弟,你们认一认。”
沈东萱探出半个脑袋,用细弱的声音问道:“啊,你是我的弟弟啊···父亲和母亲,现在还好吗?”
沈渊看向沈骏。
沈骏咳嗽一声,说道:“东萱,你父母已经去逝了,你的弟弟一直流落在外,前几日才来认祖归宗,却被我们误认为盗贼,现在谜团都解开了,你也别太伤心。”
沈东萱咬了咬嘴唇,留下两个带血的牙印:“我早就想到了···爸爸妈妈一直不来看我,我就知道他们···”
三婶抹起了眼泪,站起身来,说道:“东萱,你要哭就哭出来吧,别憋着了,太难受了。”
东萱点了点头,声音细细的:“婶娘,我能和弟弟说说话吗?”
三婶说:“行,跟三婶回去,你们爱说多久,就说多久。”
沈伯雄见状,说道:“大家都散了吧,晚上来我宅子,大家一起吃个团圆饭。”
众人就散了。
沈骏夫妇带着沈东萱和沈渊,回到宅子。
斟上茶水,沈东萱拉着沈渊,“噗通”一声跪地。
沈骏夫妇连忙去搀扶,沈渊一扶就起来了,而沈东萱却怎么也拉不起来。
三婶生气的说:“你这孩子,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地上太凉,老跪着做什么?”
沈东萱鼓起勇气,嗫嚅着说:“三婶,我想和弟弟搬回宅子去住,可是跟三婶住了这么多年,我又舍不得···”
三婶看向沈骏。
沈骏说:“当初你父亲失踪的事情传到家里时,我和你大伯曾一直坚信他能回来,耕作几年后,有了些积蓄,起宅子的时候特地给你父亲造了一进院子,现在你的弟弟回来了,你们搬去住,也是合情合理之事。你又何必要跪?”
沈东萱不住叩头:“谢谢,谢谢三叔三婶。”
沈渊心头,升起一股惨然,这个“姐姐”,打小儿孤苦无依,内向懦弱,在这宅子里,究竟吃了多少苦?
沈骏夫妇,带着姐弟俩去收拾宅子。
大伯和沈东城,带着沈东卿和沈东达,前来探望沈东隅。
一起撸起袖子,帮忙洒扫。
坎孚和郭九龄也来帮忙。
郭九龄去了趟麟德城,买了一些家用之物,又沽了一些好酒,买下一场宴席,酒楼的伙计用食盒盛了,亲自挑到沈宅。
沈伯雄搓着手:“让贵客破费了。”
郭九龄说道:“我跟随沈韬元帅二十余年,既然沈渊认了沈家门户,那么身为沈元帅的旧部,理该好生照看。”
沈骏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咳嗽一声,说道:“既然郭先生如此忠义,不如就在沈渊宅子里住下,来日二哥若要平反昭雪,还需郭先生做个证见。”
郭九龄拱手道:“恭敬不如从命。”
觥筹交错,桌子上都是平日吃不到的大鱼大肉。
人人大快朵颐,精神抖擞,狼吞虎咽。
尽欢而散。
沈东萱与沈渊告辞,回到宅子。
郭九龄和坎孚知道他们要叙话,推说疲倦,去外院一间耳房睡了。
沈东萱的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拉着沈渊的手:“弟弟,这么多年,你在外面好吗?快让姐姐看看,你有没有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