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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名家传人

    赤脊之地,只有日夜的交替,没有时光的流逝。

    百年已过,沈渊还是当初那个少年。

    夕月村的人,还是当年的那副模样。

    田畦瓦舍,阡陌交错,井井有条。

    村子里的两百名村民,都是沈渊的师父。

    邪元在身,经脉贯通,丹田鼓荡。

    确实如田牧所说,他们都是曾经舍生取义的正道巨擘。

    虽然被闭锁了功体,但仍然怀着匡扶正道的理想。

    那是一种连面对死亡都不会动摇的信念。

    顺着竹梯,爬出地洞,沈渊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

    花开时节,野花烂漫,沁人心脾。

    身后传来佛魔的声音:“上一次感受到这种令我厌恶的气息,是与邪境之人对战之时。如果我所料不差,你已经逐渐邪化。”

    沈渊却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说道:“多谢佛魔提醒,晚辈自有分寸。”

    佛魔说道:“你习练各名门正派的招式,加剧了邪元的不安,已经不适合习练魔界武学心法,否则必然会加速你体内正邪之气的冲突。但你不厌恶我出身魔族,还肯来请教我,我可以给你指点一条明路。”

    沈渊站住身形,转过身来:“请佛魔赐教。”

    佛魔说道:“诸子百家,最不起眼的是名家,而最重要的也是名家,名家拥有洗骨涤脉、明辨正邪之能,你可以前去求助。”

    沈渊说道:“晚辈听田先生说过,名家不过是诡辩之徒,亦正亦邪,当年东海之滨一战,名家畏死避战,并没有参与。”

    佛魔大笑数声:“名家后裔,与你交好,你竟然不知?”

    沈渊怔了一下,问道:“谁?是辛夷姑娘吗?”

    佛魔道:“是那个唤做慕秋潇的小子。”

    沈渊感到很奇怪,继续问道:“他,怎么可能?”

    佛魔道:“村民们刻意淡化他的存在,就是为了保住名家一脉最后的独苗。医家牺牲了十几条人命后,得出结论:破除咒脉血契,必须双管齐下,一者需要名家的洗骨涤脉之法;二者需要邪境传说中的《邪元造生》秘术。”

    沈渊心生疑窦:“这些事,你怎么会知道?”

    佛魔笑道:“土居数十载,无有不亲人。这里的事情,我知道的远远比那些村民们掌握的更多。魔与佛,本是一体,都是凭借‘唯识’理论筑基修炼,修炼到一定程度,可达‘唯识不灭’境界,咒脉血契,禁锢不了佛与魔的灵识。”

    沈渊听不懂,他对佛法一窍不通,于是说道:“我去找慕秋潇谈谈,暂时别过。”

    慕秋潇搬在了泉边的山腰,盖起了小木屋,周围是一片菜畦,生长着一些口感略微好点的植物。

    木屋周围,种满了稗草,它的种子,凭借顽强的生命力,在地气恢复后再度从岩缝中萌发,从而继续传播在这片大地。

    植物的韧性,远远超过人类的想象。

    慕秋潇正在汲水浇菜,裤脚上沾满了泥巴。

    见到沈渊过来,在木桶中洗了洗手,热情的招呼着:“沈兄,你怎么有空来到这里?快入屋坐一会儿。”

    沈渊躬身行了个礼:“不请自来,打扰慕兄种田了。这里空气甚好,我们在田垄边坐一会儿吧。”

    慕秋潇说道:“难得沈兄有这样的闲情逸致。”来到地头,在两块地界石旁边坐了下来。

    沈渊望着山风吹过的田野,植物泛起绿色的波浪,暗绿和青绿色的变换间,显得生机勃勃,沈渊随手折断一根稗草,含在嘴里,开门见山的说:“慕兄,佛魔告诉我,你出身名家,所以特地来请教你。”

    慕秋潇笑了笑,说道:“什么‘名家’?我不过是流落在此的一介牧童而已。‘名家’这个称谓,对我来说,已经恍如隔世。况且,我也没有什么武学心法传给你,无法帮助沈兄精进。”

    沈渊瞟了他一眼,慢慢的说:“你这是要逐客吗?就当好友之间聊聊天,不也挺好吗?”

    慕秋潇说:“我一个人住在这里,有个人说说话,自然是很好。”

    沈渊说:“佛魔说,破除咒脉血契的关键,是洗骨涤脉之法和邪境传说中的秘术《邪元造生》,而洗骨涤脉是名家的绝学,慕兄身为名家传人,可否指点一二?”

    慕秋潇轻轻一笑,说道:“洗骨涤脉,不过是世人的讹传而已,其实名家的理论,被称作‘洗脑’更为合适。我在这里住了两百年,几乎独来独往,实在无聊的时候,就秉承名家的精神,在思考这个赤脊之地的怪状,来打发漫长而停滞的时光。”

    沈渊说:“好像这个村子里的所有人,无聊的时候都会在思考赤脊之地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有很多人也会在传授武学心法时,滔滔不绝的跟我讲自己的见解,有不乏精妙之处,但总是无法自圆其说。”

    慕秋潇笑道:“他们大多数习惯把‘天地人’整合来论,凭借这个理论来参悟修行之法,我们名家将这种理论称为‘整体论’;而墨家比较务实一些,从来不搞没用的东西,专注于发明创造,追求机械的改良与推广,我们名家称其为‘唯物论’;佛魔则是一个特别的存在,他来历莫名,整天研究人的神识,宣扬‘唯识不灭’,我们名家干脆把他们唤做‘唯识论’。”

    沈渊不由得笑了,问道:“你们名家这么擅长给别人命名,不知道慕兄对赤脊之地的思考是怎么样的?”

    慕秋潇认真想了想,说道:“赤脊之地就是这个模样,灰蒙蒙的阵法,阻隔天道之光,停滞了时间的脚步,让人永远停留在刚入赤脊之地时的模样,但问题来了,为什么地气水脉恢复后,植物可以做到生长和凋亡,人却做不到?”

    沈渊突然感觉到,看起来稀松平常的草木荣枯,竟然也显得有些诡异。

    慕秋潇继续说道:“污浊地气肆虐的时候,赤脊之地的草木纷纷枯死,活下来的植物却又能进化出兽类才具备的特征,沈兄有没有怀疑过,植物可以进化出第二道魂体,如同兽类可以进化出第三道魂体,修炼成人形那般?”

    沈渊点了点头,说:“确实有这种可能。”

    慕秋潇又说道:“问题又来了,裂谷中的那棵壁松,为什么没有受到污浊地气影响,依然生长的枝繁叶茂?”

    沈渊有点蒙圈。

    慕秋潇说:“农家之学,可以稳固活魂,制止死魂化散为三,再寄附在植物的一魂之中,你把‘活魂’的称谓换作‘灵识’再去思考,这跟佛魔说的‘唯识不灭’,有什么区别?为什么农家会被称作名门正派,而佛魔讲的修炼灵识之法,就会被人广泛排斥?”

    沈渊认真想了想,显得很茫然。

    慕秋潇说:“佛魔有一式独特的武学,可以让灵识以实体状态存活,这一点至少证明了他修行的那套心法,比农家更高级。”

    沈渊说:“可他,毕竟是魔族。”

    慕秋潇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缓缓的说道:“魔族,是正道讨厌的存在;正道,却也是魔族眼中不除不快的对象。我再问你,在夕月村,大家都没有了修为,一样都需要为衣食劳碌奔波,在这种状况下,魔族和正道,还有区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