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的抱头痛哭,惹的不少茅草屋门缝探出头来观看,一个长相颇为憨厚,穿的也是一身破布片的中年男人,跑了过来加入抱头痛哭之中,是这个良家子的堂兄。也多亏这位堂兄,这些年良家子不在家,老两口的田地才有的种,官府的田税得以缴纳,并能有一口活命的粮食吃。待几人一顿情绪发泄完,晋之轻轻咳嗽了一声。良家子惊醒过来,连忙道:父亲母亲大哥,是这位大人从贼人手中救了孩儿,若非大人出现,孩儿怕是也活不长了,说罢又是哭嚎起来。两个老人颤颤巍巍的起身将欲行礼,被晋之上前一把扶住,忙道:爱民如子,是为本职,两位两人家如此年岁,不当跪拜,折煞于我福德的会。那良家子父亲急忙道:小民不敢折煞大人福德,只是大人厚恩,小民人等无以为报。晋之忙说:可有麦秸或是高粱杆,给我这驴儿来上些嚼谷便可。
老妇人连忙转身,颤颤巍巍的要去屋子背后,良家子上前扶住,道自己知道家中麦秸堆积何处。那堂兄也颇有眼力劲,马上去家里搬来大铡刀,一炷香功夫,两草袋的麦秸细碎杆子装满,此时已然是正午都过了,但看这里的人没有吃午饭的习惯应该,毫无吃饭的意思,看热闹的还是趴着门看,并不敢上前,可能是畏惧晋之一身儒士佩剑的打扮,怕冲撞了贵人,在天元朝可是有罪之行,轻则被贵人殴打,重则官府夹号示众一月。见一家老小忙碌,两个两人即使在已经升起的屋外火堆旁,也是冻得瑟瑟发抖,晋之是颇为不忍,两袋刚好一个褡裢就可以了,这样坐在驴背上正合适。便制止了还要继续切麦秆的良家子,嘱咐道:时日不早了,你该与家人好生团聚,过往之事自此了结,当从发新生。随即拿出一袋红布口袋,装的是五两多重的碎银子,是巨蝠的锦囊中的,可能是曾经打家劫舍时得来的东西。塞到在烤火还瑟瑟发抖的老汉手中,并对老汉道:拿着银钱,修几间屋子,让你儿早点娶妻生子,延续香火才是。被冻的困倦的老者,捧着晋之给的红袋子颇感分量,又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毕竟庄稼人一辈子没见过银子,若是铜钱这分量大小看着也不对劲。
良家子毕竟跟着夷狄过一段时间,当即就明白晋之的话,和递上的红袋子里是啥。拉着父母就跪倒在地,叩谢晋之大恩,并言这银子不能要,大人活命之恩以同再造,如今皇帝圣明,全家人都有地,课税也没往日那么重了,自己体壮会伺候庄稼,能养活父母。闲暇在去做做工,也能娶妻生子等等。晋之也不答话,拿起装了麦秸秆的草袋褡裢放在驴背上,自己也上了毛驴,然后怀中抱着竹竿,嘚的一声,就那么走了。良家子见状,赶忙从自己老父手里拿过银袋子,并把一早客栈装的高粱米窝头褡裢拿上,要追晋之,却是有一股无形的阻挡,让其不得前进半分,是晋之虽然布下的一道小气劲。良家子踉跄栽倒于地,当场嚎啕大哭,对着晋之所去方向跪倒扣头,直到看不见晋之和驴的身影许久,才被老父扶起来。主要是这老汉许久没吃过正经的粮食了,看着良家子跪倒褡裢散落出的高粱面窝头,着实是饿的口冒酸水,可又不好就那么捡起来吃。被扶起的良家子见状,那是赶忙把掉在地上的几个窝头捡起了,并把骡子一同牵进了屋子。
屋内老夫妻二人,还有堂兄,以及一头骡子,显得格外拥挤狭小和昏暗,好在火炕烧着,到比屋外暖和多了。良家子将骡子上自己在寺庙时炕的饼拿出来,都是实打实的细粮做的,看的屋内三人惊骇不已,怕是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细粮做的干粮。良家子分出一半给了堂兄,以及一块颇为金贵的盐砖,可把那老实憨厚的堂兄吓到了,忙说使不得使不得,这莫不是犯禁得来的,怕是要杀头的。良家子道:父、兄、母亲,我怕是遇到神仙了,刚才那位骑驴而走的,莫看面相那般嫩如弱冠,却是实打实的朝廷之官,昨日带我在县城投店,我听小二说这位大人,一句话便招来驿丞,那驿丞磕头如捣蒜的还给办了差,想来官爵不低。适才我想追去,却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拦住我,无法挪动步子,更兼这位小大人当初解救我时,斩杀武艺高强者,竟是不过眨眼睛之间好生了得。
至于被鬼王掳走,和夷狄一起打劫吃香肉一事,那良家子自是跳过。一家人听得如此言语,这县城又不远,想来这事不会有假。憨厚的堂兄便兴高采烈的,收下了一包细粮做的干粮,他日到集市能换回不少杂合面。至于银子,良家子却是劫道过的,知道财不可外漏,便没有给出,与阔别多年的父母,就着带盐味的萝卜干,啃着高粱面窝头,吃了一顿饱饭全当接风洗尘。一家三口,自此发愿,四时八节当吃斋供养天尊,因为良家子见过晋之一身道袍,定然是崇道的,并给晋之立下长生排位供奉,虽不知姓名等事,却听小二私下里说,这恩公是江南王姓人家大官,这长生位写上江南王氏恩公禄位也可,以此信守当日晋之放过其不杀之恩,以及一路长随这般赏赐。
至于晋之哪里,愿意跟来不只是为了驴儿需要草料,若是这良家子哄骗家室,或是图谋不轨之类的,他不介意在出剑连之一并斩杀。然这良家子两个年迈父母,在家无壮劳力情况下,能缴纳赋税混的个温饱,虽然过的看似凄苦,可这世道百姓皆如是,比之开兴皇帝登基前,已然是大为改观。见其家风着实尚善,因而便放下了斩杀之心,一路随行也是勤勉,赏些碎银钱也好使其从新来过。天有好生之德,留一线生机于善人,符合天道法则。因此斩杀那般些人,虽然皆是该死的货,若是按天律所看。然人人皆有苦衷,大是大非无非以慈悲度人,因而留下良家子一命,也好就近日斩杀或是因己而死之人的怨力,就此化开冲散于无形,以解去那微不可查的承负。虽有神官位格,然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一丝一毫都当务必用心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