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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侍(二十)伊人遠去

    自從康詠琳來到店裡,不知是店員擔心得罪千金還是良心發現,閒言閒語不複再聞。

    但讓冷清楓最訝異的是對康詠琳的觀察,這千金小姐也沒有表面上這般養尊處優。打掃過的地方一塵不染、有條不紊,對客人的應對答辯也是從容有禮,盡顯在上位者的優雅大度,店內眾人逐漸對其改觀,也因她集團千金的身分,所發之言,所為之事,自有一股威儀,兼其與人和善的態度,儼然有女店長之勢,讓冷清楓輕鬆不少。

    而林芯顏的冷漠已來到極致,雖與平常無異,但氣質免不了一股疏遠距離,只是那份冷酷疏遠的背後有多少落寞自是誰也不知。

    愛情如同一根出現在幽冥深淵的絲線,似是能將身處苦海的人們拉上彼岸,但當人們以為眼前即將重現光明時,它又會突然消失,使人再墜深淵──希望越大,傷得越重。希望就這麼一次一次的出現,一次一次的消失,但以此為念的人們,始終會在苦海深淵中不停尋覓那一線希望,當它再次出現時,亦會毫不猶豫的再次攀上。

    林芯顏不是相信愛情,而是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冷清楓的為人,相信他和一般人不一樣,她也不知道為甚麼對冷清楓有這種感覺,也許是面對惡客時他的挺身而出,也許是因為他的正直與處事手腕,也可能是他面對愛情的木訥……在林芯顏心中,這些都是原因,但都無法成為主因。

    從近期的所見所聞,手中的絲線一再斷絕,對自己、對愛情、對冷清楓感到再三失望,終至心灰意冷……

    這日,冷清楓照常來到店裡,經過幾天的精神折磨,對那冷漠的尷尬已漸趨麻痺,挫敗過後信心便起,料想仍有機會挽回,至於與康詠琳的關係,只要自己忠於內心,自能迎刃而解。雖說店內氣氛可能再生變異,但相信只要踩穩原則,人生自有出路。

    念頭及此,心頭登時一陣神清氣爽,倍感信心,只是當他來到店裡時才明白上天賞他的耳光有多響亮。

    「經理……這是芯顏的辭職信,她說家裡出了點事需要她回去幫忙……」後面的話冷清楓根本沒聽清,因為他已飛奔出店。

    甚麼店長之責,店裡事務全數拋諸腦後,即使連伊人確切所在都不知,鯤雲步仍一往無前,素來不染俗物的玄侍竟第一次後悔自己沒辦現代通訊器,殊不知一個女孩子若是刻意閃躲,就算有全國監視器,也是找她不著。

    冷清楓飛奔來到南屏街林芯顏住處,卻不知她住在哪一戶,根本無從找起,一個人如同無頭蒼蠅般在那棟公寓前走來走去,或站或坐,也不知是在等人還是找人。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從正午等到高陽西斜,始終不見伊人,他不敢走遠,深怕一個不注意會就此失之交臂。正自失魂落魄,背後忽傳來一聲:「冷大哥?」

    冷清楓聞聲一凜,轉頭看去,卻見一名身穿紅色帽梯的小孩滿臉困惑的看著他,當他回神認出那小孩是任俠血紅帽小寶時,便查覺到四周圍的街角巷口同時射來目光注視,目標似是自己,戒心頓起……

    隨即小寶右手作勢拍了拍肩上的灰塵,那股緊張肅殺之感才收斂少許,冷清楓隱約猜到任俠於此地有案,便問道:「發生甚麼事了嗎?你怎麼在這裡?」

    小寶一臉慎重,似有猶豫,悄聲道:「我們和警部查到這棟樓有一些非法集團的活動……正準備要攻進去……」

    冷清楓聞言大驚,顫聲問道:「知道是什麼活動嗎?方便告訴我嗎?」

    小寶直接說道:「也怪不得你不知道,南屏街是出了名的雞窩,直接在家接客的……」此語一出,冷清楓滿心如入冰窖,一股沒來由的怒意衝上腦際,難以遏制,二話不說,翻身飛奔上樓。

    即使機智如血紅帽也想不到向來沉穩的玄侍會有如此大的反應,一呆之下,冷清楓已竄上階梯。小寶見狀大驚色變,發了一聲喊:「喂!」抽刀在手,緊追上去。

    頃刻生變,周遭部屬警員也不知該不該跟著攻上去,一時手足無措,一位小隊長趕緊挺身下令,一半守住所有出口,一半跟入攻堅。

    冷清楓狂怒攻心,如入魔中邪般一心只想找到林芯顏,找到如何?怒從何來?根本無法細想。只覺那似悲還怒之感緊攫其心,莫以名狀,不發不快。

    霎時間七樓公寓已闖了三樓,仍一無所獲,只嚇得住戶驚聲大叫,紛紛往一樓逃竄,場面登時大亂。

    小寶不知為何冷清楓聽到「雞窩」兩字會如此激動,也不知他是否與案件有關,見場面大亂,部屬行動全遭破壞,只能盡早追上,隨機應變,當下施起身法,雙腳或踏人群肩頭,或採牆壁扶手,快步尾隨。來到七樓,卻聽見室內響起呼呼勁風及陣陣凜冽刀氣和與人動武的呼喝聲,不禁暗叫:「慘了……來不及了……」

    原來冷清楓一路闖至七樓,遍尋無果,來到最後一戶門口,門扉開處,迎來的竟是一道凜冽刀氣。冷清楓大吃一驚,趕緊側頭躲避,卻仍在脖頸處留下一道血痕。

    卻見兩道黑影從他身旁閃過,呼呼兩刀往他後腦招呼,冷清楓見退路盡被封死,趕緊向前著地一滾,以避刀厄,但這著卻身陷重圍之中。

    冷清楓四顧一望,便見一間再普通不過的民房裡四散分立著數名蒙面黑衣客。

    冷清楓見情況詭異,冷然說道:「我相信這應該不是各位的住處吧?」數名黑衣人不說二話,舞刀便攻。

    冷清楓以進為退,腳踏奇步,衝入圍勢,左右一擋一攻,在裡面的兩名持刀黑衣人上臂一痛,雙雙震開,冷清楓抄起掛在壁上的圍裙,充當武器,施起「鵬羽拂」,負隅抵抗。

    這時便聽一聲未脫稚音的怒喝,接著一道紅影伴隨旋空刀勁,破空闖入,離門口較近的兩名黑衣趕忙提刀招架,刀兵相交之聲不絕於耳,赤焰如火的刀光閃爍,硬是衝破黑刀守勢,直闖入門,來者一身紅帽梯,正是小寶。

    「這些人是東和國的黑道,本來我們已經鎖定他們了,你幹嘛那麼衝動啦……!」小寶右手倒持赤刀「血軍」,守在玄侍右側。

    冷清楓咦道:「你剛剛不是說……」

    小寶微尬道:「這……現在這已經不是重點了,先拿下一個再說……」說著當先舞刀衝出,血雨刀步直如雨點揮灑,快如奔雷,紅刀閃爍間,更尋隙出招相助冷清楓,刀法宛如流雲過峰般順暢好看,也自帶一股以一擋百的威勢。

    這邊廂鯤鵬玄侍手中綠圍裙舞成綠影,時如蟒蛇出擊、倏出倏回,時如巨鷹展翅,撲風生勁。站在中央,攻拒有度,宛若雕鵬穩據峰頂。抽擋纏捲,數招過處,幾把長刀啷鏘落地,與小寶一動一靜,各站擅場。

    東和黑道也並非泛泛,刀法中沉穩凝重,雖不像冷寶兩人動靜自如,順暢活潑,但沉穩中帶有視死如歸的蠻橫,兼之人多勢眾,地形窄隘等優勢,戰局暫成五五之局,但時間一長,仍敵不過兩名高手。

    斗聽門外隱約傳來機甲碰撞之聲,料想是警方疏散人群已畢,攻上七樓。小寶聞聲精神大振,眼下只要擒下一人,便算任務圓滿。

    當下清喝一聲,一招「血飄蹤」紅影忽東忽西,目標卻集中一點,直往其中一名黑衣人殺去,那人瞧出厲害,舞刀護住周身要害,鏘噹聲響盡,噗噗數聲過處,那人肩頭、胸腹各中數刀。

    另一名黑衣人亦察覺警方到來,此時見同伴不是對手,如一團黑雲般捲來,救起受傷同伴,同時手丟煙霧彈,大喝撤呼。

    小寶眼角現出黑影時便知對方要逃,便即喝了一聲:「別讓他們跑啦!」

    但語音未盡,煙霧已然散出,白霧一片,直嗆得剛闖進門的警察流淚咳嗽,更別提追擊黑衣。

    卻聽框啷一聲玻璃碎地,小寶知道那是黑衣人穿窗而逃的聲響,但迷霧瀰漫,眼不視物,只能小手猛拍亂揮,以趕緊散霧追擊。

    忽然背後興起一陣旋風,同時聽得門外傳來一聲豪語:「想走!」陣陣旋風席捲屋內白煙迷霧,卻見門口站著一名白衣大漢,舞著一根鐵棍,正是常郁沖。鐵棍如風車般飛快轉動,登時吹散煙霧,房屋裡處冷清楓也停了手中綠圍裙。

    眼望房內空無一人,卻見窗外人影晃動,常郁沖立即會意,喝道:「在屋頂!快!」眾人二話不說,立即衝了上去。

    冷清楓不明所以,但事出源於自己的衝動,同時也想瞧瞧到底出了何事,便也飛步趕上。

    眾人來到天台,但見六名黑衣人紛紛往隔壁大樓的屋頂上跳,眼看便輪到最後一人。

    冷清楓見狀,當機立斷,扯下曬在天台上的床單,飛捲而出,鵬羽拂塵,可剛可柔,正好捲住最後一人的手臂。

    就此為之一滯,小寶一聲大喝,縱身而起,手抓天台天線稈,飛身迴盪,繞稈一匝,單腳踢在那人臉面,將他踢返天台。

    那人正待掙扎爬起,常郁沖的鐵棍已架在他的項頸之上,將他按回地上,常郁沖冷言道:「這位先生麻煩你跟我們到警局走一趟。」

    那人雙眼無懼無畏,平靜如常,只應了幾句人聽不懂的東和話,便安祥的閉上眼睛。常郁沖見他如此,立感有異,這時便聽那人身上發出「逼」聲長響。

    常郁沖大吃一驚,一邊大叫:「全部退後!不要過來!」一邊舞起鐵棍,飛身後退。小寶為人機靈,一聽那逼聲異響,立生反應,腳下一點,旋身飛退。

    只是常郁沖餘音未盡,便聽「砰」的一聲巨響,躺在地上的黑衣人頓時被炸成碎片,爆炸餘波衝震全場,冷清楓與眾警受餘波衝擊倒地,常寶兩人雖及時飛退,但因離爆炸點最近,仍不免受了輕傷,所幸皆不礙事。

    冷清楓強忍耳裡疼痛的嗡嗡聲,與任俠兩位俠員一同盤腿而坐,調息紊亂內息,只是心中怎麼也想不透,到底是什麼滔天大事,可使一個人寧可成為人肉炸彈也不願洩漏半分?而林芯顏又到哪裡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