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官,來一根菸抽抽吧,很難過耶!」一名看起來才剛成年的年輕人對著拘留室外的警察說道。
「少抽點菸,對身體比較好!」
「拜託啦!長官,受不了了啦!大家都這麼熟了。」經不起他一再央求,那警察拿出一包長星牌菸,偷偷遞了一根給年輕人。
謝詺坐在拘留室的角落,一邊面無表情的欣賞,手一邊摳著角落的排水蓋,又是長星牌……
那年輕人和警察攀好關係後,便走來將警察給的菸遞給他,謝詺一臉狐疑,那年輕人悄聲道:「我有了,這給你,大家交個朋友嘛!」說著從自己的鞋子裡拿出一根菸來。這麼「努力」的搞壞自己的肺,真說起來也算是奇人奇事。
謝詺看著他遞來的長星菸,微微苦笑,賣了這麼久的假長星,也沒抽過真的,試試又何妨,順手便接了過來。
那年輕人一邊幫他點菸,一邊問道:「大哥!你是犯了什麼才進來的?」
謝詺深深吸了一口,答非所問道:「這沒有感覺……」
「哇!你口味這麼重啊?」
謝詺只覺得自己離這個世界越來越遠了,真搞不清楚這些年輕人在想些什麼,殊不知自己也沒老到哪裡去,弄息菸蒂,把菸還給他說道:「這種我抽不慣,別浪費……」年輕人如重獲至寶般,小心翼翼的又將菸藏回鞋子裡。
謝詺暗暗搖頭,回頭想想,連自己師兄都救不回來的人,又有什麼資格想這些?
這時聽見警察叫道:「謝詺!有訪客!」
謝詺心中疑慮尚未放下,便見小寶風風火火的急奔而至,連聲說道:「你再多等一天,等明天張叔比較好了,就可以來幫你做證了!」在昨夜的搜救行動中,終於在密林中找到張叔,但因為一連串的誤會,張嬸申請短期保護令,是以恢復神識的張叔仍舊無法得享天倫。
謝詺一聽這話,心頭一震,問道:「張叔怎麼了?」
「哎呀!還不都是你那好師……」最後一個字還沒出口便看謝詺臉色黯然。「……反正可能是中毒的後遺症……你得趕快振作,不然那種怪症狀,沒有一個人會治啦!」
謝詺微微苦笑道:「這也算是師兄給我留下的恩惠吧……讓我的生命還有一點價值……」
小寶厚呦一聲:「你可不可以正面一點……世上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你去做耶!」
「能有什麼事?成天賣那些沒人要的東西嗎?你要是說百毒門,我倒覺得毒門這種損人的東西,還是讓它永遠成為歷史會好一點……」
「……你現在想不到……可以用你……喔對!用你還我金露茶的時間好好想想嘛!你自己答應過我的耶!任俠協會免費的金露茶!」
生無可戀,恩義猶在,謝詺只報以微微苦笑。
「況且……客官,舉個例子吧!我用毒毒死壞人,跟我用毒毒死好人,請問有一樣嗎?」
多熟悉的話語,多相似的口氣,謝詺早明白他的意思,故意答道:「不一樣啊!」
「那就對啦!技藝不分好壞,只是有沒有用在對的地方,毒門現在可能只剩下你一個門人了,你怎麼會沒有責任?如果再出現一個姜源,你不幫忙,我們要怎麼對付他?」
安慰的人比被安慰的人還兇,這事也算天下少有,謝詺略展歡顏,點了點頭。小寶見他稍有起色,不像剛剛那般死氣沉沉,略略放心,說道:「你自己多保重啊,我明天就帶張叔來救你!再不濟,你就把自己毒個口吐白沫,手腳抽蓄,說不定人家就會給你保外就醫啊!」
謝詺一翻白眼:「這裡是警局,不要亂說話!」
小寶哈哈一笑道:「哈哈!有精神了吧!好啦,明天見囉!」說著便起身離去。
謝詺回到角落,想著剛剛小寶的話,經他這麼一鬧,心中確實比較舒坦了,沒想到一個微笑有這麼大的能量,也許小寶天生就有這樣的能耐,能讓人再次對人生充滿希望。
他一邊回想,一邊玩著角落的排水蓋,突然覺得手摸之處有一毛球之物,還以為是老鼠,定眼下望,登時引他驚喜歡笑,害得那名年輕人嚇了一大跳。
但見一條帶針獸尾從排水道裡伸了上來,用尾巴偷偷戳了戳謝詺,好像是在討東西吃,也彷彿在問:「我的另外兩條尾巴呢?」只笑得謝詺合不起嘴巴,不明白的人還以為他真得了甚麼病。
隔天當謝詺走出警局時,深吸一口免費而清晰的空氣,彷彿脫胎換骨,如同他每天從自家鐵捲門下鑽出來的感覺一樣,一切充滿新奇──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
經此牢獄之災,「詺哥雜貨舖」沉寂了好一陣子,只是當一件大家視為理所當然的事情突然消失時,難免惹人懷想。一聽到它重新開張的消息,街坊鄰居的小孩們,每逢假日都往那跑,不但有稀奇玩具可供遊玩懷舊,還可學習百草山上各種草藥種類,大人也樂得把那裡當作孩子們的安親班,興起空前熱潮。
只是去過那裡的小孩都多少看到一些怪異現象,比如看到三條針筒鑽到地底下去;有聞到類似貓的味道等等,每次問老闆謝詺,他不是笑而不答;就是轉移話題,大家都覺得很奇怪。
時光荏苒,歲月流轉,多年之後的「詺哥雜貨舖」當然是關門了,只是市面上的「月蘭菸草」和「金露香茗」仍是商人旅客最好的伴手禮,同時百草山也流傳著一些奇聞軼事,據說時人只要在森林裡被毒物咬傷,就會有一名身穿白衣馬褂的年輕人以及一隻有三條尾巴的神豹現身相救。有人說是百毒聖王顯靈,有人說那人是「白霧探花」謝詺,至於到底是誰,就不得而知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