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一个老道士悄悄靠近了龙虎山。
他穿着宽敞的道袍,腰间绑着一个竹篓,里面时不时会响起嘶嘶的声音。
老道士眉眼阴鸷,宛如一只年迈的秃鹫,却脚步轻盈,如缩地成寸一般,来到了龙虎山的试剑石旁,嘴巴一张,如蛇妖一般发出嘶嘶的叫声。
声音非常隐秘,仿佛暗藏信息。
片刻后,一道身影从观中下山,御风而行,落到了试剑石旁。
他披着黑袍,将身体完全遮住,目光低垂,让人看不清容貌。
“潘诞,石鼓已响,随时都会有龙虎山的弟子返回,这时候你不该来的。”
黑袍人的声音非常低沉,似乎在故意改变嗓音,以防止被人听到后暴露身份。
而那眉目阴鸷的老道士,赫然就是在洪州放出蛟龙,又在宣州差点破坏李道玄晋升阴神境的潘诞,他被青衣娘娘破了法术,受到重创,若非当时逃得果断,恐怕早就是死人了。
但现在的他,似乎已经伤势痊愈,又开始了搅动风雨。
潘诞望着那黑袍人,笑道:“旁人就算见到又如何,他们绝对想不到,堂堂龙虎山的——”
“潘诞!”
黑袍人的声音透着一丝警告,显然并不想让潘诞说出来自己的身份。
潘诞并不以为意,他收起笑容,靠近他小声道:“这次来找你,是因为黄泉界有变。”
黑袍人的情绪似乎有所震动,声音透着一丝怒意。
“你们答应过我,一定会让张乾阳死在那里,所以我才冒险下了毒——”
潘诞突然道:“虚肚死了,彻彻底底死了,一丝残魂都不胜,连主上都没有办法将他复活。”
黑袍人的话戛然而止,显然他也十分惊讶。
潘诞的声音透着难以抑制的恨意。
“李道玄,又是李道玄!”
“我们太小瞧他了,主上传下命令,石鼓既响,李道玄等人必然会回山,到时候,你需想办法除掉他。”
黑袍人沉吟片刻,道:“区区一个李道玄,杀他不难,但不要忘记你们答应过我的事情!”
潘诞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黄泉界之事我们失败了,但龙虎山之局,乃是主上亲自布置,历时十六载,绝对万无一失!”
顿了顿,他道:“事成之后,龙虎山就是你的。”
黑袍人冷笑一声,道:“希望如此吧,别说什么万无一失,洪州的局,你布置了可不止十六年,结果到头来还不是竹篮打水?”
潘诞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差。
黑袍人也不再继续激他,转身道:“他是你的主上,可不是我的,你们想要老天师的命,而我想要他的位子,咱们各取所需,只是合作罢了。”
说罢他御风而行,重新潜回了龙虎山上。
潘诞望着他的背影,目光阴冷而深邃,最后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
次日,清晨。
龙虎山内的上清宫中,汇聚了许多道士。
大多都是白发苍苍的老道士,最年轻的看上去也有四十多岁,身上的道袍多为青、红二色,他们都是龙虎山的内门弟子,虽不算真传,但也属于门派的中坚力量了。
至于外门弟子,根本没有资格参加此次大会。
众道士坐在蒲团上,却心神不宁,眉目之间有着一丝慌乱,正窃窃私语,讨论着什么。
这时一个身穿紫袍的白发老道走了进来,鹤发童颜,骨相清奇,目光温润平和,容貌和老天师隐隐有几分相似。
众道士连忙起身,对他作揖行礼。
“见过真莲长老!”
真莲点点头,道:“大家都坐吧。”
众人坐下后,立刻开始询问起来。
“真莲长老,老天师怎样了?”
“石鼓十响,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我等星夜赶回,惊闻老天师长睡不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又为何会突然敲响石鼓?”
真莲眼中露出一丝担忧,轻轻一叹,道:“家兄长睡不醒,贫道比任何人都要担心,只是诸位莫慌,九霄还在龙虎山,家兄的其余真传弟子,也都正在赶回,至于为何会敲响石鼓——”
他话未说完,一道十分霸道的声音响起,有着不容置疑的坚锐和果决。
“石鼓是我敲的。”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张九霄身穿一袭明黄道袍,头戴五岳冠,童枢电转,法貌盎然,踏步流星而来,宛如一头威风凛凛的雄师。
尤其是他的那双眼睛,隐隐生有电芒,让他本就威武不凡的气质,更平添了几分霸烈。
许多道士纷纷起身向他作揖行礼,但张九霄却看也不看,就那般穿行而过,最后坐在了首位,只对着真莲长老点点头。
众人见到这一幕,面色微微一变。
因为这十分不合规矩。
张九霄虽然是天师嫡传,龙虎山大师兄,但真莲长老却是老天师的弟弟,虽不是嫡系血脉,但也算是张九霄的长辈,他此番行事,太过于霸道了。
有人愤愤不平,但真莲长老却不以为意,十分澹然,似乎早已习惯了。
“我敲响石鼓,召集大家前来,只为一件事。”
顿了顿,张九霄虎视一圈,目光锋利如电,除了真莲长老,竟无人敢和他对视,纷纷被其气势所迫。
“天师长睡不醒,身体每况愈下,咱们龙虎山,必须要选出下一任天师的继承人,以备万全。”
此言一出,众人面色大变,皆露出愤怒之色。
太过分了,实在是太过分了!
老天师还活着,只是昏睡不醒,这张九霄竟然就要趁机谋夺天师之位,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这和山下那些父母未死,就急着分田产的不孝子孙有何区别?
一个热血上头的弟子起身道:“张师兄,你这是何意,老天师尚在,没有他做主,咱们谁也没有资格决定天师的继承人!”
有人跟着道:“是呀,而且就算要选,也要等二师兄回来,他也是嫡系血脉!”
这时下方一个年轻俊美,却面色苍白、气息虚浮的年轻道士突然大笑一声,引得众人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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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天德,你笑什么?”
张天德讥讽道:“我笑你们还在痴心妄想,那张乾阳早已经是废人,现在不知道窝在哪个角落里苟且偷生呢,二十多年都不敢回山,如此行事,也配成为天师?”
众人闻言,心中既生气又无奈。
生气是因为他们确实还在惦念着张乾阳。
张乾阳和张九霄当年号称龙虎双骄,两人行事都很霸道,但张乾阳是对敌人霸道,对自己人却十分仗义,而且心胸宽广,经常指点他们修行,毫不藏私。
反观张九霄,不管是对敌人还是自己人,都同样霸道,喜欢乾纲独断,完全听不下不同意见。
这些年,龙虎山之所以慢慢衰落,声望渐渐不如以前,和张九霄的刚愎自用有很大关系。
但他们也很无奈,因为张乾阳被废,修为跌落阳神境是事实,而想要成为龙虎山的天师,修为绝不能太差。
见到众人无话可说,张天德十分得意,笑道:“而我父亲,不仅是龙虎嫡传,天师首徒,同时还是阳神中期修为,更将《神霄五雷正法》修炼大成,五雷真人之名亦是威震天下,这天师之位,除了家父,还有何人能坐?”
他的声音满是自豪。
一时间,场中众人虽心有不愿,却也无话可说。
他们打心眼里不喜欢张九霄霸道的性格,但目前除了张九霄,似乎并无其他人适合。
这时一直沉默不言的真莲长老终于说话了。
“九霄,你想选出下一任天师继承人,这一点贫道并不反对,毕竟关乎我龙虎山的传承大事,需提前思虑周全。”
张九霄不动神色,静静望着真莲长老。
他知道,真莲长老和张乾阳的关系十分亲近,小时候,真莲就对张乾阳十分偏爱,一直都是张乾阳的坚定拥护者,绝不会同意让自己继承天师之位。
果不其然,真莲接着道:“但按照规矩,历任天师继承人,必须要满足三个条件,第一是嫡系血脉,第二是上一任天师亲口指定,第三是获得掌教信物阳平治都功印!”
真莲望着张九霄的眼睛,问道:“第一个条件自是不成问题,第二个也无妨,毕竟非常时期,老天师现在长睡不醒,但这第三个条件嘛……”
真莲一字一句道:“没有阳平治都功印,便名不正,言不顺,天下不服!”
声音如洪钟大吕,铿锵有力,回荡在屋中,让张天德面色大变,眼中充满愤恨。
张九霄突然露出一丝冷笑。
他叹了一声,道:“你们好像理解错了。”
真莲微微一怔,其他人也露出疑惑之色,难道张九霄并不是想接任天师。
但下一刻,张九霄澹澹道:“叫你们回来,不是为了和你们商量,你们也没有资格和我商量。”
他站起身,天空为之一暗,不知何时布满了滚滚雷云。
张九霄发丝狂舞,流转着令人惊心动魄的电芒,整个人爆发出极为恐怖的气势,仿佛下一刻便要把龙虎山变为雷泽。
“我只是通知一下诸位,龙虎山的下一任天师……名叫张九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