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刻,许冉心就软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铁石心肠不是装的那就是变态了。
许冉自然二者都不是,可他总得惜命。若命没了,不仅救不了义父,更救不了自己。
所以,他觉得火候还不够。想想上一世,那些个骗子、村霸、贪官、污吏,哪一个不都是有很多张面具。
人前一套,人后又一套。犹如白骨画皮,穿着衣服的时候就说人话。
这李阿牛看似憨厚,谁知道是不是走狗呢?树倒猴散,狗咬主人的事还少吗?
不行,绝对不行。
“恁大个人了,哭哭啼啼。俺许家是缺你那几粒金豆子么?我义父会被砍头?谁敢,你说说谁敢?”
许冉是有理由这么张狂的,家里有矿,心中不慌。
许家没有矿,但有井啊,盐井,那就是上一世的黑金流油。
当然光有钱也不成,还得有人。许家三个义子,一个在边关从军,一个在长歌求学。
嗯,还有他,在凤阳府迷人眼睛。
最重要的是,许家还是大善之家,好事做的数不尽,当然自己是除外的。
你说说,朗朗盛世,有这样的家世,怎能有断头之祸呢?
绝对是胡言,一派胡言。
他微笑着,昂首阔步,就差振臂高呼了。
不是他狂妄,而是本性使然,唯有如此,才能暴露鬼魅魍魉的伎俩。
李阿牛一愣,哭声戛然而止。他站起身,朝前垮了一步,举高临下的盯着许冉,似乎想用目光射穿他的脑瓜。
“噢,我还小看你了呢?弄得门清啊!你不瓜不傻,真是了不得啊!”
他说着溢美之词,可目光里的鄙夷都快溢到嘴角了,许冉却熟视无睹。
“那是自然,义父让我守着这份家业就在于此。嘿嘿,你个泥腿子哪懂这些道理。”许冉翻了个白眼。
“你懂,那你给我讲讲!”
李阿牛五官狰狞,他最恨别人叫他泥腿子了。
“嘿嘿,你以为我在花天酒地,胡搞乱弄,其实我是替许家消灾。钱只有花出去,才有价值。你说说若不是我,半个凤阳城的老幼妇孺是不是没了生计。这啊……”
许冉顿了一下,接着又道:“就叫做共富贵,大伙儿都富裕了,除了感恩戴德,谁又会眼红咱家呢?”
李阿牛目瞪口呆,知道那里似乎不对,最后却只能挤出一句来。
“那你谁说咱许家的祸事,不怪你,而怪老爷了?”
“那是自然,他若听我的,拼命败家,哪来的眼前事。”
“那你说说,眼下该咋办?”
“自然是救人啊!”
“如何救?”
“那咱俩就得唠唠。”许冉一脸得意,这时候才是真安全了。
……
听李阿牛讲明原委,许冉这才知道,事情竟是因自己而起。
莫约一月前,许冉在凤阳城镜湖山庄喝花酒,一夜死了两位伶人。
这事当时闹得满城风雨,可府主大人明查秋毫,最终不了了之。
起因是那伶人与老鸹的对赌,输了身家,一气之下投湖自尽。
许冉以为早过去了,可谁知有好事者告到了郡城。恰好,前几日巡天司来凤郡公办,顺手接了此案。
接了就接了吧,本是板上钉钉的事,也翻不出水花。
可谁知,那带队的司卫,一进许府就提起四年前的旧案,在府内翻寻,发现十余具白骨,皆为女子。
这下成了惊天大案,转眼间许府众人全成了阶下囚。
因为昨日发现白骨时,已是戌时过半,许冉恰好躲过一劫。
……
听李阿牛讲完,许冉渗出一声冷汗,急急问道:“为何我不知晓?”
“嘿嘿……”李阿牛拉着脸,冷森森一笑。
许冉自知理亏,不甘又问:“何时得到消息。”
“昨日丑时一刻。”
“为何不叫我?”
“你睡得跟头死猪一样。再说老爷昨个晨时曾言,若有变,让我带你远走高飞。”
“那你为何不照做?”
“我倒是想,这不你给我讲了一通大道理,我一想,咱家公子这么有本事的人,咋能逃呢?”他脸上憋着坏笑,说的云淡风轻。
可许冉却听出了话外之音。若自己真的逃了,弄不好就会莫名奇妙的死在路上。
阴,实在太阴,故而他没儿子那是天理使然。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嗯你继续说。”许冉有些牙疼。
众所周知,父母双亡的人都不简单,眼下的自己可能没了机会。
“说什么?”李阿牛眼睛一瞪,想要吃人。
“白骨在何处?”
“就在你住的东厢房檐后。”
“可全是女子?”
“嘿嘿,你倒是门清啊!”李阿牛目光不善。
许冉擦了下额头的汗,笑道:“排场挺大啊,可惜没得脑子。”
东厢房屋后就是马厩,埋没埋他能不清楚?当然要是十几年前,算他没说。
可那时有义母在,谁又敢弄这些幺蛾子呢?
“嘿嘿,你有脑子?那你说说,眼下该做些啥?”这直性子的阴人还真不好惹啊!
“嗯,先救我,再救许家,最后救义父。”许冉脱口而出。
“为何把你排在前面?再说,你活蹦乱跳的,需要救么?”
李阿牛果然没脑子,许冉只好指了指自己的脸。
“……”
“……”
正巧大眼瞪小眼,许冉胜出。
“阿爹啊,你真是没脑子,人家说的是他啊,你还不明白,真个急死人!”李秋言从门后探出脑袋,也不知她何时又跑过来偷听了。
“啥意思!”李阿牛蒙圈了。
“脸。”
“脸?”
“对。”
父女俩打起来哑谜,等李秋言拿出一物,李阿牛这才恍然大悟。
“唉!人年纪大了,到底不如你们这些小年轻啊!老了,老了!”他哀叹一声,猫着腰向门外走去。
“你还知道自己老了啊?”李秋言果真是睚眦必报的主,以后得好好防才对。
“这个给你戴上。不过,唉算了,给你吧。你戴了,我怎么再用?”她举了举手里的东西,自言自语,一脸嫌弃。
“这?”许冉头上全是问号,只因李秋言手里的竟然是一个现代之物。
“就这么贴在脸上。”她做了个敷脸的动作。
“脸?”
“对啊!”
“该不是人皮吧?”许冉心里很慌。
“想什么呢?人皮,你以为我是无恶不作,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吗?”她这记性,不考博士可惜了。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记忆里,书上的侠客都是这么贴人皮面具的。
“这是我娘留给我唯一的念想,你,你不要丢了。否则……”
她噌的一声,拔出明晃晃的短刀,比划着。像是下定了决定,然后收起刀,珍重的把那东西捧着放在许冉手里。
冰冰凉凉,丝般滑润,与许冉记忆里的毫无二致。
莫非,这眼前的李秋言也是穿越者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