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岐!你好狠的心呐!你可知道这满村之人皆因你而死?!你竟无动于衷?!”
浑身是血的老者,从无尽的尸体中爬起,声色俱厉如厉鬼,声声斥问,宛若啼血。
左宗岐面露愧疚,掩面痛哭,在怒斥与哀嚎中彻底被老者拉进血流漂杵的尸堆之中。
“小子!胆敢杀我血猪,今日我定让你坠入无边黑暗,在孤寂痛苦中直至死去!”
盲山大妖一双肉翅遮天蔽日,浓重黑暗仿若深渊之口,苦追不休。
左宗岐左右奔逃,却似乎根本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深渊巨口一般的黑暗,将自己吞噬!
“哼,左宗岐看好了,今日,我便将你师父这九座坟冢一一拆除!你立一座,我便拆一座!我要让你师父彻底死无葬身之地!”
双目血红,面色扭曲的连月齿捧着自己的头颅,猖狂的大笑着。
而他的一双眼皮仿佛都被割掉一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曾经的手下败将在自己面前猖狂。
他仿佛陷入了一个恐怖的轮回,一幅幅让他分不清是真是假的画面不断在左宗岐的脑海中浮现。
诘问、追杀、复仇,一遍遍的上演。
左宗岐却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被捆住了一般,他想逃,可是却根本使不上一丝力气,一遍遍的被人丢进那些场景之中,反抗不得分毫,甚至连开口驳斥都不能。
一股浓重的无力感充斥了他的全身。
而一遍遍的挣扎,一遍遍的被杀,他的意志也仿佛要被消磨殆尽。
这一切都太过恐怖,他却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正在此时,仿佛有一个古老的声音在耳边幽幽呢喃:“天地广阔,何必陷入无尽仇杀,且随我来,化一尾游鱼,徜徉于天地之间。”
左宗岐不知道这是什么人的引诱亦或是自己真实的心声。
但这无疑是给了他一个美好的愿景。
已经虚弱无比的左宗岐不做他想,他只想逃,如那声音所讲,逃出这里,化身一尾游鱼,徜徉天地之间。
正在此时,只见一道青金色的灵光涌现。
一条宛如金色烛龙般的锁链凭空而出,牢牢将左宗岐浑身缠绕,放出无量青金色神光。
青金色神光之下,一只鳞甲间尽显梦幻之色,口边两条长须延伸而出,将左宗岐牢牢缠绕的大鱼恍然现身。
长须缠绕,锁链搅动,一时间锁链与长须间如龙蛇交击,争夺着左宗岐身上的每一寸地方。
不断的拉锯之中。
忽的,一道血气自锁链之上弥漫而出,锁链神威大涨,那缠在左宗岐身上的长须竟硬生生被驱逐。
那大鱼当即恼怒的惊叫一声,两条长须狠狠抽在左宗岐身上。
只剩下一道落水之声,久久不歇。
…………
蓝天白云,日影悠悠。
“狼哥,咱们真的要去那石潭取水吗?”
四五个身披兽皮,斜跨长弓,腰间还挂着小刀、麻绳、箭壶等物的青壮,做猎户装扮,站在一座小山之下。
不过奇怪的,他们几人中间,还用木架架起了一口粗壮的黑陶瓮,瓮中还放着一根根细长的青竹。
一个面有青斑的青壮站在翁边,面色难看的看了看那小丘,有些畏缩不前,对为首的青壮道。
听了这话,剩下的几个猎户一时之间也是意动,显然对青壮所言的石潭恐惧万分。
但这样丧气的话语之下,狼却只是冷冷的巡视了几人一眼道:“好啊,不想去也行,那咱们这就回家收拾收拾,准备去建那采练台吧。”
他冷峻的眼神迫使几人皆低下了头,而直白的说出“采练台”这件事物,更是让几人不自觉的浑身颤立,仿佛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这时,他的眼神柔和下来,轻轻地排在每一个人的肩膀上,轻声道:“兄弟们,每十年就要有一批人去建那采练台,上一次去的还是咱们的爹爹们,他们走了,还有我们,可是若是连我们都走了呢?那地方我们是一代代人的去,可何曾有过回来的人?”
说着,他强硬的托起青壮们的头,从哪面有青斑的青壮开始,盯着他们的一双双眼睛问道。
“家中老母谁来管?家中稚子谁来养?就凭那几分地?貘,我记得你家幼子才刚会说话吧?还有木,你家婆娘还有三月才生长子吧?我记得村中祝由说过了,是个大胖子小子吧?还有彪、石,你们的情况又何曾不是如此?”
“这次是尊神给了这个机会,让咱们到哪里去取来一瓮水,便可免去咱们这些人的徭役。反正去了那采练台就肯定是死,那为什么咱们不拼一把呢?至少这里还有活着的机会!”
话说完,狼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眼中的情绪渐渐坚决起来,这些话也是他心中的想法,说出来,便更加坚定!
令人无奈的残酷的现实被揭开,众人皆是面色纠结,死死咬着牙。
沉默良久,终于,貘抬头对着狼道:“狼哥说的对,咱们也没什么退路,那还不如拼一吧!”
这话一出,一群在山中猎杀野兽讨生活的血性汉子终于也是恍然大悟般,一个个看着狼的神情坚定了起来。
“狼哥说的是,往后退就是个死,往前走还有可能活!干了,兄弟们!”
“对,干了!讨个生路出来!”
一群汉子便在这小丘之下,相互鼓舞宣誓。
见此,貘与狼轻轻对视,两人眼中都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好,那就走,上山!”见众人心思已定,狼当即高呼一声。
“上山!”众青壮也是随之大喝一声。鼓舞士气。
这山丘很小,但也是有名的,名叫石潭山。
从山口进入,狼持箭挽弓,口中还轻轻的咬着三支羽箭,后边几人抬着那口陶瓮,一行人小心翼翼的走在一条兽道上。
这数十年前还无人来此,也没什么名字,但不知何时,山中多出了一口石潭,从那时起,这山丘就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但凡是来此的猎户,不是彻底进去再没能出来,就是只在外围晃荡着,便被吓傻吓疯,口中叫嚷着“石潭有鬼,石潭有鬼”之类的话。
在老一辈的猎户口中,这里,是不折不扣的禁忌之地。
因此,也由不得众人不谨慎。
他们顺着兽道只前行了百余步,便见一方石台之上。
石台两旁,跪坐着两排女子,手持玉器,轻轻碰撞着,发出美妙的乐章。
他们顿时戒备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但随着乐声响起,一群身披绿纱秀美女子款款走出,迎着他们轻姿曼舞,舞蹈之间,身姿窈窕,仿佛清风拂动枝叶一般,柔美却又内藏劲力。
她们面色泛红,犹如桃花映面般,一双双不断躲闪的眼眸中尽是羞涩。
美色、魔音,乐舞之间仿佛有种勾人的魔力一般。
这群青壮听着、看着,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尤其是最为年轻的木与石,一双眼睛恨不得扎在那些女子身上。
其他的人,眼中也是不断浮现出挣扎之色。
忽然,一阵劲风吹过,原本还在舞蹈的女子们顿时发出一声声惊呼。
只见一件件绿纱竟宛如树叶一般飘飞满天,也不知是不是天公作美,这一件件衣物竟是不偏不倚的往青壮们头顶飘来。
而那些舞女赶忙抱着身体蹲在原地,仿佛一尊尊美玉雕篆的一般。
她们看过来的眼睛中顿时蓄满了委屈的泪水,就仿佛是青壮们使坏从她们身上剥去的衣物。
她们竟然就只穿了这一件衣服!决不能让美人受委屈!
看直了眼的木与石顿时生出这两个想法。
当即顾不得其他,便想上去将那一件件飘荡过来的衣服拿到手中,给美人们送过去。
“木,不要!”
“我拿到了!”
此刻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看清了眼前一切的狼顿时大喊。
但最为高瘦的木满脸喜色,他已经凭借着身体轻便的便利,当即抓住那飘飞过来的绿纱。
狼的这声大喊也叫醒其他的人,只是他们眼神刚恢复清明,便见到。
脸上刚刚露出一点喜色的木,手中抓这的那绿纱中顿时寒光一闪。
喷薄的血液中,木那颗带着笑意与痴迷的头颅咕噜噜滚到众人脚下。
又是一阵风吹过,带起竹叶沙沙的声音。
这里何曾有什么美人做舞、乐师作曲。
只有泉水叮咚和竹林幽幽,以及,滚到他们脚下的木的头颅,还有几步之外那具高瘦的无头尸体,以及尸体脖颈之上那片翠绿的竹叶。
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好像一场幻梦。
“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