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岐心猛地揪成一团,傩术种子在疯狂的颤动,浑身上下都仿佛有针扎般刺痛。
危险!危险!危险!
就在江对岸!
一股致命的危机感顷刻间充斥了左宗岐整个身心。
他甚至顾不上去扭头去看,本能的在江面上布下重重防守。
但顷刻之间的防守再这样盛怒之下的攻击没有丝毫作用。
他仓促间布下的防守一层层破碎。
先是那轮早已裂纹遍布的血月被那实质化的滚滚音波击碎,彻底崩化成虚无。
然后是八方祭器之上的自然之灵与血色丝线凝结成的盾牌被一击即溃,连带着八方祭器都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最后他下意识的从怀中掏出来的金龟壳甚至都来不及激发。
直到这时,那实质化的音波已经到达了左宗岐近前。
但他不退反进,一步跨到岸边,大喝一声:“停下!”
顿时。
仿佛左宗岐手中握着对方什么命脉一般,这倾泻而来的音波便猛然停住。
原因很简单。
因为左宗岐此刻站在崖边。
他的另一只手上漆黑神光吞吐不动,神光化作一枚半圆,收拢着余下的猪妖之躯化作的血水的三分之二。
之所以是三分之二,是因为另外三分之一此刻已经洒落向江水之中。
散落下的的些宝血并未倾入江中,而是被那已经化作实质的音波尽数收拢,但宝血中的馨香之气已经尽情飘洒,江岸之下一只只体型硕大的鱼虾已经在越水而出。
相信以这宝血能随风飘荡数十里而不散的香气,要不了片刻,就会有无数的精怪、甚至小妖、大妖被吸引而来。
这是左宗岐再告诉对方自己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但这并不是左宗岐此刻还能够活着的原因。
那音波之所以在他面前堪堪停住的真正原因,是因为那团血水的一上一下,还漂浮着两枚术种。
两枚带着点点彩色斑驳,主色漆黑,上刻玄妙符文,此刻已经肉眼可见的衰弱的术种,傩逐与傩舞。
那术种只是淡淡的漂浮在那里,没有丝毫灵光放出,但其中灵力却翻腾不休,只待左宗岐念头一动,亦或是左宗岐一死,术种失控,便会顷刻间自爆。
然后以术种最后的自爆之力,带着这珍贵的宝血,冲破音波的防护,尽数没入鱼口。
左宗岐明白,这一刻他的力量根本挡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攻击,甚至他都不知道这位突如其来的强者是谁。
电光火石之间,除了本能的做出防守,他便只能赌!
赌这位从江北突如其来,并如此愤怒的强者,是提前到达的盲山大妖。
所以他以猪妖宝血作为要挟。
好在,赌赢了。
此刻他已经没有心情去纠结为什么这位大妖为何会提前到达这里。
看着已经凝成实质的音波,就这样明晃晃的停在自己面前。
只要再进半分,自己只怕是当场就要被撕裂成碎片。
他大口的喘息着,浑身上下已经满是汗水,衣服都已经被完全浸湿。
“将这音波撤去,不然剩下的宝血你分毫都别想要!”他坚决道。
“你,在威胁本座?还是说你觉得本座怕你着小小诈术?”但那已经行至江面的盲山大妖没有丝毫停留,反而继续向前。
他没有张口,可是周围那凝固的音波颤动间,便已经发出苍老的声音。
这声音平静如一潭死水,音量并不大,但依旧传遍四野。
但凡听闻,便能够感受到这苍老的声音之下潜藏着的,是何等的怒火。
就像他那张没有眼睛的诡异的脸庞之下,此刻所释放出的那恢宏的杀意。
几乎能够凝固成实质的杀意从四面八方袭来,将左宗岐的身体死死压在原地。
感受着那越来越强的音波之力在自己周围凝固。
左宗岐明白,面对这等已经结胎的大妖,决不能有丝毫软弱,但凡露出一丝破绽,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若等那音波之力强到能够兜住他术种自爆之力,那自己便彻底没有活路了。
当即,左宗岐心念一动,那悬浮在宝血之上的傩逐术种轰然炸裂。
强烈的爆炸之力顷刻间带着一半的宝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破那音波之封锁飞溅四方。
盲山大妖连忙挪动残余的音波之力,将这些血液拦截,但此刻的音波之力已经被术种自爆之力冲击的七七八八,根本无法尽数拦截。
正当他恼怒的准备在调动力量,拦截其余宝血,并将这小子击杀之时。
顿时发觉,那宝血之下的术种此刻正在剧烈波动,没有丝毫犹豫的,就要爆炸。
“疯子!他是真不怕死!”
“剩下的不能再丢了!”
他心中顿时闪过两道念想。
连忙道:“停!我退!”
而他的身体,也当即退回到河对岸。
听到这声音,正准备引爆术种的左宗岐也是猛地松了一口气。
顿时将即将爆炸的傩舞术种生生压下。
但那术种之中力量翻腾,术种上顿时生出一道裂痕。
顿时连带着刚才傩逐爆炸带来的伤,左宗岐顿时一口鲜血涌到口中,他任由那鲜血空口中不断流出,染红了胸前,没有去管。
“机会!”第一时间,盲山大妖便认清了左宗岐的虚弱,想要动手。
但没等他动手,左宗岐一双眼睛便死死盯着他。
同样第一时间,将体内仅剩的傩神术种引出到了那傩舞术种旁边,再将一道大大的裂痕遍布其上的傩舞术种收回体内。
威胁依旧!
这一会时间,那飞溅而出,盲山大妖来不及收集的宝血,已经尽数没入临江之内,迅速染红半江水,水中的精怪野兽顿时开启了一场狂欢。
看清一切的盲山大妖如何不明白,自己竟是被这样一个凝种境界的小术士拿捏住了。
当即气的死死咬着牙齿,一张老脸都变了形。
但同时,他的心中也惊叹于面前这小术士的的果决、狠厉与聪慧。
不把自己的命当命,姓命相交的本命术种说自爆便自爆,不带一丝犹豫,同时又懂得留上一手。
这时,左宗岐才放松了下来,用衣袖擦去下巴上的鲜血,对着盲山大妖的方向轻声道:“再往后退!”
但惊叹归惊叹,心底也明白自己已经在这场对峙中落入了下风,但盲山大妖还是没有理会,而是装作听不见。
总得在挣扎一下。
“两百年来妖族唯一崛起的大妖。盲山大妖,不用在我面前演戏。天盲之术的情报在簋街花两枚灵石都买的到!现在!后退二十里!”
但左宗岐却没有惯着他,直接戳穿他的老底,对着他的方向语气坚决道。
听闻这话,盲山大妖更是一股怒火上涌,他确定了,这该死的小术士就是来针对自己的!
尽管不知道他一凝种境界的术士是怎样杀掉了秘藏境的血猪儿,还将其凝练成了这幅宝血之状,但能去直接打探自己的情报,便说明确实是针对自己的。
甚至若不是自己以前留了一手,从不以真实遁速示人,只怕今天自己来到这儿,连根猪毛都看不到!
想到此处,他对簋街又是一阵暗恨,那群该死的商户,认准自己底蕴单薄,不爱拉帮结派大搞宴席,竟敢如此大肆出售自己的情报!
但怒归怒,事还是要做的,不论是修行,还是炼宝,还是培养出一只新的血猪儿,他都无法舍不下血猪儿的宝血。
强行令自己冷静下来。
“唉。”他轻轻一声叹息,转身后退到二十里之外。方才继续开口道:
“少年英才啊,我能否知道是何等势力才能培养出你这等少年,据我所知,整个临江域都没人有这等能耐。还有,你到底怎样才愿意将剩下的宝血还给我?”
苍老而平淡的声音跨越二十里之地,在左宗岐身前响起,他不禁惊讶于这盲山大妖于声音一道的造诣之高强。
至于盲山大妖的问题,左宗岐也在思考。
可以说他的计划进行到这一步,有收获也有代价。
预期的猪妖宝血虽然没有尽入囊中,但是也足够自己养伤修行,同时还有那盏神秘的,不知功用的灯盏。
但同时一身修为也几乎尽毁,而且还将自己暴露在盲山大妖面前。
而后续的计划,至少嫁祸于连月洞寨之事,引起盲山与连月之间的攻伐,几乎是不可能了,毕竟这位大妖已经亲眼见过了自己的本命术种,与那些玩血祭的想去甚远。
而且他可没忘了即将赶来的,自己用计引来的连月齿,以及很有可能跟在他们身后的连月晖,和三王鬼谷的人。
留在这里,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被所有人针对。
那时,只怕是一个十死无生的局面。
所以……逃!?
又要如何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