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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反噬

    江边的风不知何时大了起来,呜呜的打着号子。

    左宗岐拿出一柄布满血色纹烙的玉刀,在八只已经被踩断脊椎而死的白皮大肥猪脖子下方狠狠一扎。

    汹涌的血液顿时喷涌而出。

    这些肥猪不愧是那猪妖的子嗣,尽管还没有启灵成为精怪,但是其气血之昌盛,已经足以成为一道宝药了。

    只见那已经死去良久的肥猪们,此刻血液已经灼热,在左宗岐一刀划断血管之后,喷涌而出,并且着浓郁的血液中并没有丝毫的血腥之气,反而散发出一丝丝浓烈的馨香之气。

    甚至引来不少野兽,但却又碍于猪妖的威势而不敢上前,于是躲在林中暗暗窥伺。

    宝血浇灌在祭器之上,那古朴坚硬的龟壳、玉璋等祭器竟仿佛有生命一般,将那宝血一滴不剩的吸进其中,甚至还发出强烈的吮吸声。

    不一会,那八只肥猪,便成了干巴巴,发枯发黄的干尸,左宗岐只是轻轻一踹,便化作粉末随风飘散,只留下八件血莹莹的祭器。

    左宗岐想将此刻寄居者孽灵的猪妖躯体拖动到祭器中央。

    重达数万斤的猪妖此刻给左宗岐造成了巨大的麻烦,但将祭器方位变换,算是解决了这个问题。

    被捆灵索缚住的孽灵不断发出剧烈的尖啸声,祂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命运,不甘、愤恨,但无济于事。

    而后他从兽皮囊中掏出一展青铜灯盏的底座,那灯盏手把上刻画着一幅幅巫觋祭祀、祈祷的画面,灯盏之上篆刻着密集的纹路,那是饕餮纹。

    他又掏出一个油布包裹的小包、一个金色的龟壳、一个木质的人偶、一个红面大眼黑齿的面具。

    将面具戴在脸上,将兽皮囊放在怀中牢牢绑紧,将油布小包、金龟壳和人偶妥帖的放在腰间,确保触手可及。

    这些东西,就是他最后的身家了,他明白,盲山大妖没有按照预期留在盲山等待猪妖的气血炼制启灵香,而是跑去了江北,去了他不确定是不是的肉林山。

    但事已至此,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原本从盲山到这里足有九百里之遥,就算盲山大妖精于飞遁,也需要三个时辰。三个时辰,足够自己以傩术初步将点灯熬油,初步练成一种秘药——气血蜡带走。

    而后从容布置血祭场景,隐藏自己的痕迹,并将百里之外追寻山灵神术的连月齿引来。

    肉林山,距离此地却只有三百里,以盲山的飞遁速度,只需一个时辰,甚至更更快,就能到这里。

    这样一来,他就只能以傩术与血祭之术同时祭练猪妖了。

    这样做或许会留下很多破绽,会很危险。

    而且最关键的,傩术与血祭之术似乎天生相斥,若要同时施展,不但难度很大,还会使得术种崩坏,身躯灵化速度加快。

    但是这猪妖关乎他性命,他带不走,又不能放弃,而且第二步计划还需要这里作为引子,引出那个关乎他前路的东西。

    事关姓命与前路,他一步都退不得。

    将目光投向还在猪妖体内不断挣扎着的孽灵,左宗岐从哪油布包中用指甲盖轻轻挑出一点青色粉末,但想了想孽灵之强大,便狠下心,直接降一半青色粉末灌入猪妖口中。

    粉末入口即化,借着猪妖口中的唾液融入祂的四肢百骸。

    猪妖体内,一座黑色的山峦虚影不断颤抖挣扎着,但紧紧缠绕着的一股金色绳索禁锢的祂动弹不得分毫,使得孽灵发出一道道尖锐的厉啸,啸声中满是怨恨与愤怒。

    紧接着,便见仿佛一道道青光从天而降,仿佛一阵青雨一般。

    孽灵错愕,想要带着黑色山峦躲避,却避无可避。

    青色光芒沾染到黑色山峦之上,迅速融入其中。不一会,就见那原本还在挣扎尖叫的孽灵顿时发出快意的笑声,而后又是一阵哭泣。

    仿佛傻了一般。

    这种粉末名叫迷神香粉,一种称做见手青的菌菇所制,这见手青可是十万大山中迷蒙山特产,每年唯有惊蛰春雷炸响,春雨淋过之后,方才能于雨雾悬崖的夹缝之中,长出一点,极难采摘。

    少量进食便会从灵性根本上使生灵产生幻觉。

    祭祀之时在焚烧的香烛之中加上指甲盖大小的一点点,便可以飘荡着使数十近百人陷入迷幻之中,见到所谓神灵。

    安乐死,想必孽灵现在,很快乐吧。

    江崖边,体型奇大,肥胖无比,如今上半身还肿胀而起,活似一个葫芦的猪妖横躺在中间,尽管猪脸上布满伤痕,但却面容安详,只是身体中却不住的发出阵阵笑声,有时又是哭声,或是又哭又笑的声音。

    猪妖之外,按八方方位,摆放着龟甲、玉璋、骨筒等等各式流淌着血色光泽的祭器。

    将一切准备做完,左宗岐深深吐了一口气。

    现在,最艰难的时候,要来了!

    他手上拿着震灵鼓,赤足正色而立。

    轻轻敲响蟒皮小鼓。

    第一声鼓,只有轻微的声音夹杂着尘土落下的声音,微微回荡,仿佛在解开尘封已久的封印。

    但山林之中依旧鸟雀噤声,猛兽止足。

    第一声后,左宗歧停下,但整个河岸边,就只剩下在奔腾咆哮着的水声和呼啸的风声依旧,充满肃穆之气。

    夜空中,阴云翻滚,忽然,似是云开,一缕惨淡的月光从弯弯的残月投射而下,穿过浓密的阴云,照在祭器之上。

    也在此时,左宗歧又重重敲响震灵鼓。

    紧接着,他的体内,一颗又一颗刻录着沧桑符文的漆黑种子微微颤动,古老奇异的符文上漆黑的光华,溢出身体。

    尘封已久古老鼓声带着再现世间的玄妙意味涤荡四方。

    一下接着一下,抑扬顿挫的鼓声仿佛古老神秘的乐曲,引得他身上黑色灵光涌动。

    一时间,仿佛奔腾咆哮的水声都随之安息。

    八方祭器仿佛忽然间绽放各色灵光,灵光与凄冷惨淡的月光相合。

    顿时光芒大放,绚丽而迷幻的光芒映照山河林间。

    “哗——”

    左宗歧的口中竟忽然发出暴雨之声。

    同时伴随着手间轻微的鼓声,声声相合。

    仿佛春雨飘然,顿时原本周围肃穆庄严的氛围为之一变,而后顷刻之间,浓云之上月华普降,八方祭器各自来风。

    这是傩逐之术,包括鼓声与他的拟声以及接下来所发出的一切声响,控制并引导着这场祭祀的方向。

    紧接着,他纵步而跃,肢体招展,围绕着祭坛舞动身躯,整个人好似一株生命勃发的初生草木。

    这是傩舞之术,以身化自然之灵,衔接巫觋之意志与天地之灵。

    傩逐、傩舞相配合之下,祭器、猪妖,在这一刻都好似化作虚无,没了任何存在之感。

    不,应该说是化作了天地之间的一份子,是像飘荡的风,是奔流的河水,是招摇生长的花,是一块石、是一粒沙、是一朵云,彻底的融入了这一片自然之中。

    而左宗歧,就像是这祭器的影子,替这座祭器发出呼唤与颂歌。

    与此同时,左宗歧身上弥漫的黑色灵光也如影子一般,与祭器相连。

    黑色灵光与各色灵光来回涌动,即冲刷着左宗歧,也引导着祭器。

    随着他的舞动与高歌,一道道自然之灵汇聚,借着八方祭器,齐头涌向猪妖。

    广阔的自然之灵汇聚。

    一道绚烂的灵光从正中直冲而出。

    首当其冲的硕大猪妖,顿时在灵光的冲刷中,身上的皮毛、血肉、筋骨从外而内的开始渐渐融化。

    而后融合在一起,化作泛着晶莹之色的血色液体。

    而后,在灵光冲刷之中,液体中飘散出厚厚的血色杂尘,最终化作洁白温润如玉的油脂。

    但还是太慢。

    左宗岐咬牙,浓郁的黑色灵光涌入脸上的面具之中。

    面具顿时被激发出一道浓郁的血腥之气。

    这是他夺自连月齿的祭器,应当是连月洞寨中那个族人犯了错,被硬生生抠出了术种,放在这面具之中。

    这血腥之气一出,顿时那八方血色祭器仿佛收到指引般,放出浩瀚的血光,血光随着自然之灵凝聚,透过猪妖之躯,直冲天际。

    但下一刻,那血色光柱猛然消散,这些汇聚而来的自然之灵与那血光之间仿佛相看两厌般,相互排斥着。

    而主持着这一切的左宗岐也顿时如遭雷击般,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他体内的傩术术种在造反,而那只祭器面具也轰然间破碎,化作一枚残月般的殷红术种,挣脱出那傩术的控制,猛然一吸,将左宗岐吐出鲜血吸收一空,顿时放出耀眼光芒,射向左宗岐。

    反噬,眨眼便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