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时间往回推片刻。
“上钩了!”
山峦之上,左宗歧操持着几乎快要散尽的山峦之灵,感受到那抹带着血腥气的祭祀之力。
这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他闻了十多年,这辈子都不会忘掉的!
但他神色平静,但快速将手中之印散去。
而后他看向即将燃尽的养灵香,此刻的养灵香几乎快要燃尽。
左宗岐操纵起山灵之躯猛地吞吸,山峦之灵顿时如长鲸吸水般,将最后一口烟气吞入腹中。
正在这时,这山灵之躯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山峦剧烈晃动起来,那临时搭建起来的神龛顿时坍塌,四目六臂的山灵之躯也开始挣扎着,想将左宗岐的神念赶出去。
“哼!你都是我催生出来的,凭你的微弱灵性,还想与我抗衡?!”
左宗岐冷哼一声,盘坐在长生村外的身体中,一枚术种灵光大放。
映射到山峦灵躯之内。
一缕纯黑的的灵光浮现,挣扎的山灵之躯顿时如被一双无形的大手凭空揉捏般,恢宏盛大的半截灵身顿时被揉做一团,而后在灵光之下,化作一方袖珍的山峦虚影。
左宗岐感受得到那山峦虚影之中那抹初生的意志的挣扎,甚至那抹孺慕之情都早已经消失不见,变成了深深地怨恨。
山道上,那猪妖还在刚才那突如其来的窥视感中游移不定,纠结着要不要换条路走。
忽然之间只感觉一道庞然之力涌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耳畔,将它连同它的轿子,还有抬着轿子的八只子孙都狠狠掀翻。
山峦之上,左宗岐操纵着神光将山峦虚影攒射向那猪妖,在虚影激射的同时,他的神念也迅速回到身体之中。
一声充满恨意的凄厉的惨叫声追随者左宗岐神念而去。
山道,原本粗陋的轿子在侵袭中顿时被轰击变成木渣,混同着绸缎漫天飞舞,八只白皮肥猪也哼哼唧唧的叫唤起来。
猪妖感受到一股致命的危机,仿佛遇到天敌一般。
与此同时,它所看不见的,一道墨色山峦之影,猛然印入它的前胸。
一股浓烈的不祥之感,猛然间袭上它的心头,猪妖顿时一惊,它一双眯在一起的顿时睁的溜圆,黑白分明的眼睛中缭绕着道道黑色气息。
他惊慌的看向四周,这一刻仿佛这山川林木,一花一草都开始对它释放出浓烈的敌意,草木皆兵!
它不敢犹豫,慌里慌张的嚎叫一声,连忙带上八只猪子猪孙连滚带爬的往回逃去。
但这时的它却好似不辩方向般,依旧跑向那长生村的方向。
而与此同时,这座草木茂盛,物种丰饶的大山顿时失去了色彩一般。
整座山上的草木开始变得干枯发黄,飞鸟禽兽都仿佛被抽干了精血一般化作一具具干尸,逃都逃不掉。
原本黑石堆砌的坚固山峦,顿时化作流沙崩塌殆尽。
而在山峦之下,或者说整座幌幡山脉之下,一处奇异的天地之中。
顶上那原本由一根根纵横交错的灵光线条组成的封锁严密的网络,这一刻,某一个角落里的一根极其细微的灵光,忽然崩裂。
但可能是这对于这整座幌幡山脉而言实在太过微小,没有任何的动静传出。
一条浩瀚大江的深水之底,一座青石所砌的古老神殿之中,一枚巨大的洁白贝壳散发着莹莹光辉,照亮神殿之内,贝壳之中传来阵阵如同雷霆般的呼吸声,一呼一吸之间在水底卷起庞大的汹涌暗流涌出殿外,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
长生村宗祠,那熊熊燃烧的火焰中顿时传来一声炸响,但这所谓圣火却并未熄灭,反而燃烧的更加肆意无状。
火焰激烈的跳动着,熊熊的火焰外好似有一个无形的囚牢,将如同一只只如鸟如兽、似山似林的扭曲身形般的火焰禁锢其中,奋力挣扎。
顿时,这些人仿佛中了魔一般,目光死死盯向那火焰,就好似朝圣礼佛般狂热起来。
他们高呼“长生圣火!”
就连密林中鹌鹑般缩在一起的两人,都听到了这狂热的欢呼。
他们猛然抬头,顿时感觉之前山林之间那种神秘之感顿时消失不见。
忽然之间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声,这惨叫声高亢尖锐、就仿佛婴儿嚎哭一般。
这般动静之下,中年男子再顾不得少年的警告,连忙村口看去。
就见那少年猛地惊醒,面前的古朴祭器、牌匾、族谱也仿佛有什么神秘之力忽然袭击一般,忽然间全部崩碎,化作粉末。
而更诡异的是,少年身旁,连同村口的树木杂草都开始凋零枯萎。
还有着平日里暗藏屋缝的蛇虫鼠蚁等飞快的向村子外奔去。
不,应该说是这个村子周围的树木开始凋零,而少年只是离得太近,所以显得在一起罢了。
下这样的判断,是因为他忽然莫名的对这座杀人喂妖的长生村生出一种很强烈的厌恶感。
不同于之前出于道德,和物伤其类的厌恶,而是很奇妙的,发自本心的,作为生灵的本能的厌恶。
但对那少年没有。
他下意识的想要提醒那少年远离哪里,远离那个该死的村子。
但只是一走神的功夫,他在看,便不见了那少年的身影。
嗯?人呢?
就在这时,他的耳边响起了一道声音,这声音令他感觉自己如坠地狱。
“施术之法皆是秘传,可你们却看我施术看了那么久,这,算不算偷师啊?”
中年男子艰难的回过头,看着脸上身上都画满花纹的少年,此正一手捏着已经青年的脖颈,此刻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而青年则是艰难地张大了嘴呼吸着,因为他的身上、脸上、鼻窍、耳窍,凡是有洞的地方,中年男子都能看得见,一抹阴森的墨色在蔓延着。
就好像……村口所站的那十几个人一般!
什么时候来的!跟鬼一样!他心中不由得暗骂道。
但是脸上却是挂起了讨好的笑,连忙拱手道:
“这位郎君,我叫王大发,他叫燕小六,你看我们二人今天旷工没有来此,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您高抬贵手,就当个屁,放了我两个废物,这样行吗。”
王大发看了一眼被制住的燕小六,不断的陪着笑。
“倒是识相,你看哪里。”闻言,左宗歧笑了笑,却只是一指村口处,那十几个被行墨之术困住的长生村壮汉。
王大发转头看去,便正好看见那墨色的人影忽的爆炸开来,墨色的液体和血肉碎骨混杂,将那一条道路与两旁的密林都进入染得红的黑的混成一片。
只留下十几具洁白干净的骨架哗啦啦坠地。
他被这突然的一幕吓得一个哆嗦,连忙转头不敢再看,可是刚刚转过头来,便看见一滴墨色液体在视线中不断放大。
“呃!”
他下意识想喊,却没喊出来,那滴墨色水珠冲进了他的咽喉,将他的声音压了下去。
冰凉、可口,还有一丝甜味,感受到那抹凉意迅速的蔓延到周身,被侵袭的同时他没来由的想到。
但下一刻,便反应过来,连忙一边扣着喉咙想要吐出,一边催动体内术种探查。
不探查还好,这一探查好悬没将他吓个半死,只见那小小一滴墨色液体此刻化成一条条墨色的丝线,如同经脉般。已经遍布到他体内每一处。
死死的粘着他的血肉、脏器、筋骨,散发出森森鬼气,任凭他怎么努力,也驱逐不掉,甚至还在被他的周身百骸吸收着,与他结合的更加紧密。
他无能为力而又悲愤的看向左宗歧,可头抬了一半,却又低了下去。
“看清楚了?”左宗歧问道。
王大发连忙点点头。
“很好,刚才那个老头,你们将他送去一个安生的地方,顺便再给他留点银钱,够他好生过个晚年就行。至于你们身上的……放心,这是鬼墨,只要我不催动它,想来其中好处你们也能感受得到。”左宗歧淡淡道。
“鬼墨?”王大发听了这话顿时一愣,转而便是一喜,难怪感觉那墨汁冰冰凉凉,入体之后反而舒适。
原来是鬼墨,这可是近几个月来簋街是新冒出的灵物,尤其对于他们这样修鬼术的低级术士而言,更是至宝一般。
于是连忙道:“您放心,咱保证将老爷子送到安全的地方。”
但说着话风一转:“可是郎君,我们在这里,还有任务……”
闻言,左宗岐暗自发笑,这种老油子便是如此,少敲打一下,都觉得你是不是手没劲了。
当即,左宗岐手指轻动。
王大发口中的话便被一股剧痛打断,他只觉得体内各处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再爬一般,让他浑身发痒,而后这蚂蚁便仿佛开始发狂,想要吃他的肉一般,疯狂撕咬着。
他被这忽然袭来的疼痛刺激的浑身冷汗直冒,想要大喊,可是刚刚张嘴,便被一层漆黑的鬼墨糊住了口,值得发出阵阵的呜咽声。
他整个人浑身顿时没了力气般,软作一团,眼看着就要从树上掉下去。
这时,那疼痛猛地一停,他连忙稳住身形,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那猪妖今晚不会来了,这长生村要不了多久也不会存在了,懂了吗?”
耳边响起左宗岐的声音,这声音对此刻的他而言犹如不逊于恶鬼呢喃。
他一个战栗,连忙点着头,恨不得把脖子都给摇断!
与此同时,耳边传来左宗歧声音袅袅:“去吧,我会再来找你的,好好做。”
他连忙抬头,便只见到一个背影如鬼魅般忽左忽右的飘荡远去。
王大发顿时松了一口气,这祖宗总算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