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口神卦,一卦通天!少爷小姐算卦吗?不准不要钱!哎哎哎,不得了,不得了!这位少年,我看你天资不凡,让老夫帮你卜上一卦如何?”一个头发稀疏,捋着山羊胡的老道士对着一个还流着鼻涕的孩童说道。
“师父,您能不能别哄骗小孩子?再说这孩子身上能有钱吗?”一旁一个光头和尚无奈的对老道士说道,小和尚年纪十三四岁,头顶锃亮,头上还顶着九个戒疤。只是这小和尚却喊一个道士叫做师父,让人看来甚是怪异。
“你师父我前知五百年,后知一千年,能对一个孩童做那哄骗之事吗?”老道士不满的说道,“要不是你师父我算卦讨了些银钱,不然怎么把你养大。你只顾说些风凉话,也不想着怎么孝敬你师父我,白把你养这么大。可怜你师父我一把年纪还得养活你,哼……”老道士气呼呼的说道。一旁的孩童被赶来的妇人赶紧拉走,远离这怪异的师徒。
“那师父您也不用把我迷晕,剃了我的头发吧?”小和尚惋惜的摸了摸脑袋。
“别摸,别摸!再把戒疤蹭掉了!”老道士赶紧去拉小和尚的手。
小和尚更是无语,指着脑袋说道:“师父,您想想我今年多大,我这脑袋能顶起九个戒疤吗?”
“这样才能显得你佛法高深啊!如今鹤发童颜,入世普渡众生,行那慈悲之事。”老道士一脸赞赏的看着自己的手艺。
“童颜是童颜,您把我的鹤发还给我行不行?再说我也不是和尚啊!哪会什么佛法?!”小和尚已经捂住了脸,觉得没脸见人。
“谁让你不愿随为师算卦挣钱,那你就当个和尚化缘养活自个儿吧!为师也不敢指望你以后为我养老送终了,唉……”老道士一脸落寞,仿佛看到了自己草席裹尸,连口完整棺木都没有的将来。
“师父,您不是说您日后定然羽化飞升吗?哪里还轮到我给你养老送终?”小和尚不解的问道。
“戒色啊!师父怎么教你的,即便是羽化飞升,肉身遗蜕还是会留下来的……”老道士冲小和尚语重心长的说着。
“师父,说了不要叫我戒色啊!”小和尚一脸生无可恋。
“哦,我说继温啊,还不喜欢啊,那叫戒手……”
“师父,不是说了不叫继温吗?您再这样,我可真出家了。”小和尚一脸决然之色。
“出家做些什么,做和尚有什么好的,不能喝酒不能吃肉的……哎哎哎,这位姑娘双唇红润,眉目含春,怕是今日命犯桃花,可要贫道为你卜上一卦?”老道士打了个岔,朝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走去,留下小和尚原地无语。
“哪里来的臭道士?胡言乱语,你才犯桃花,呸……”那姑娘啐了老道士一口。
“姑娘不要激动!老夫铁口神卦,岂会胡说?姑娘若是不信便将手伸出,贫道为你看看手相。”如此之事老道士经历的多了,厚着脸皮继续说道。
“快走开,本姑娘不需要你算。”姑娘转身欲走。
“别走啊,让贫道为姑娘算上一算,不准不要钱……”老道士还想去追,忽然被人群中走出的一个青年男人拦住去路,“这位少爷可是要算卦?不急不急,待我为刚才那我姑娘算完再替你算……”老道士话没说完就被那青年男人一把推倒。
“小爷不找你算卦,一把年纪了骚扰一个姑娘,看不过去罢了”青年男人似是不喜老道士对一个姑娘不依不饶,这才上前制止。
见有热闹可看,人群很快围了过来。小和尚见状也是赶紧上前扶起老道士,替老道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转身对青年男人说道:“这位大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还请见谅……”青年男子也不回话,哼了一声迈步离开。
“师父啊,没事吧?人家不算就不算呗,老是追着不放干什么?”老道士也是一把年纪了,小和尚心疼又埋怨的说道。
“没事没事,为师硬朗着呢。不过为师是不会看错的,那姑娘近来肯定是犯了桃花……”老道士笃定的说道。
“犯不犯桃花跟您什么关系,人家相公都来了。”小和尚指着刚刚那个青年男人说道。
“谁告诉你那是她相公的?你再仔细看看。”老和尚冲着路边阴暗处努了努嘴。
小和尚顺着望了过去,看见那男人好像在安慰那姑娘,青年男人伸手想要去拉姑娘的手,被那姑娘甩开,然后各自说了几句就各自分散离去。
“怎么样?为师没有说错吧?”老道士一脸得意的看着小和尚。
“是是是,您是铁口神卦。师父,已经不早了,咱们寻个地方吃午饭吧。”小和尚扶着老道士慢慢走着。
“吃吃吃,就知道吃!今天都没开张……哎哟!贫道今天是开了眼了,天人之姿,天人之姿!”说着老道士便推开小和尚的搀扶,快步走向一名少年。
……
经过昨夜一夜的休息,李梦龙早早便醒了过来。以前刚习武之时,每逢赖床时候杨万里都会直接把他从床上揪起来。多年习武,李梦龙早已养成早起的习惯。修炼的事情李梦龙不敢落下,简单洗漱后便在房间里打坐修习心法。用过早餐后,李梦龙便想着在镇上添置些衣物。在街道上转了一会,已经买齐物品便准备返回客栈,取马后便可再次上路。就在李梦龙回客栈的途中,看到了这一对怪异的师徒,热闹结束后便也要转身离开,哪成想那老道士倒是冲着他来了。
“这位道长,我不算卦……”李梦龙赶紧摆手拒绝。
“哎呀,哎呀,不得了,不得了……”老道士围着李梦龙转了几圈,嘴里念念有词,“天人之姿,天人之姿……”
“师父,师父,您又要做什么?”小和尚也是赶了过来,拉住老道士,制止了老道士继续转圈。
“今日有幸见到未来天人,不枉我天玄子活了一把年纪。不虚此行,不虚此行!”老道士天玄子目光在李梦龙身上上下扫视,忍不住上下其手。
“道长自重啊!”李梦龙被老道士所为弄的头皮发麻,连连后退,“两位,我还有事,就此告辞!”李梦龙拱手告辞。
李梦龙就要抽身离去,哪想到被老道士一把抓住,老道士笑吟吟的说道:“小兄弟应是寻人而来,却是并未寻到,贫道说的对也不对?”
听此话语,李梦龙怔了一怔。要知道知江湖术士最是善于察言观色,只是自己与老道士初次见面,难不成几句话之间便听出什么来了?自己也没说什么啊?
“怎么样?贫道说的没错吧?”老道士甚是的得意,“贫道不会哄骗你的,你如今也是不知去往何处,不如让贫道为你卜算一番,也免得你走些冤枉路。”老道士笑呵呵的说道。
“多谢道长好意,在下还赶着上路……”李梦龙虽然不知道老道士怎么看出来的,却是已然笃定老道士与寻常江湖术士一样,自然是不想在此耽误时间。
“不急,不急,你如此上路也是白费功夫,不如听贫道说上几句。”老道士还是不撒手,李梦龙与旁边小和尚皆是一脸无奈。
“师父,这位小哥有事在身,还是让人家离去吧。”小和尚在一旁劝说。老道士看了一眼小和尚,又看向李梦龙,笑吟吟的说道:“小兄弟不要多心,贫道为你算上一卦,分文不取,若是他日相见,你再付卦金不迟,如何?”
老道士一把年纪,也不像习武之人,李梦龙武艺傍身,若想离开自然毫无问题。只是老道士抓着他不放手,李梦龙不想伤人,便只好出声应允。
“已经不早了,前面有处客栈,我们边吃边说。”老道士不等李梦龙拒绝,拉着李梦龙进了一处客栈,正是李梦龙夜宿一晚的悦来客栈。三人一进客栈,小二便上前迎客。
“上些鸡鸭鱼肉,再来几个小菜,一壶好酒!”老道士也不等小二说话便下了菜单,然后拉着李梦龙坐了下来,这才放开李梦龙,小和尚也只好陪着坐下。
“道长有话便说,我还不饿……”李梦龙只想早走,不想与老道士多做纠缠。
“莫急,莫急,你且听贫道说说,你不是本地之人,对不对?”
“师父,人家都说要赶着上路了,能是本地人吗?”小和尚白眼都快翻到脑后了,老道士也不尴尬,瞟了小和尚一眼,接着说道:“为师能不知道吗?这不是重新开个头吗?不知道小兄弟可否告知姓名,贫道且为你粗浅一算,也免得你不信。”
李梦龙无奈便将姓名告诉老道士,老道士伸出左手一番掐算,然后开口说道:“小兄弟父母应是有人离世,对不对?”
“我母亲早已不在人世。”李梦龙回话道。
“果然如此,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老道士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师父,您这是算卦吗?你问名字是解字,又掐指做什么?”小和尚不解的问道。老道士闻言怔了一怔,解释到:“事关未来天人之事,为师自然需要慎重。你这秃头和尚知道什么?”
“我不是秃头,也不是和尚,我这现在这般模样还是师父您办的好事!”不提还好,老道士一替此事便惹的小和尚跳了起来。
“不要如此激愤,你不想做和尚就不做,过些天头发自然慢慢便会重新生长出来,怎么还跟师父急眼了……”老道士有些心虚,喝了口水接着道:“为师今日再教你一教!你看这小兄弟的名字,李梦二字上下分开,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更有独木不成林的说法;再看下面子与夕,子自然说的是小兄弟你了,夕说的便是亲近之人已经西去,成了往西之事,所以说这位梦龙兄弟双亲应有一人已经仙去。”
“那为啥是母亲不是父亲?”小和尚问出了李梦龙心中疑惑。
“‘子欲养而亲不待’,虽说双亲皆是亲人,但是再亲近,谁亲的过生身之人?”老道士如此解释。
“既然道长已经解了两字,那第三个字如何做解?”李梦龙所幸问全。
几人说话之间小二已经陆续上菜,李梦龙不喜饮酒,替老道士斟了杯酒,小和尚却是摆手拒绝。老道士饮了口酒,然后哈了口气,咂了咂嘴,好像很久没有喝过酒一样。
“至于龙字嘛,龙行天下,日后定是有一番龙争虎斗。”老道士举筷夺下了小和尚夹起的一根鸡腿,“戒色啊,出家之人怎么吃如此荤腥之物,你吃些青菜素食便可。”
“我叫刘伯继,不叫戒色!还有我怎么成的和尚,师父你比谁都清楚!”小和尚瞪眼怒目,老道士又抢下小和尚夹起的鱼肉,结果两人一番争抢,把鱼肉弄了个稀碎。
“你如今和尚打扮,总要做做样子的,还是吃素食的好。这些荤腥之物让为师替你解决,也省得你看了烦心。”老道士苦心劝解,见李梦龙不说话也不吃东西,便说道:“小兄弟也快吃些,你如今未成天人,还是需要五谷果腹。”
“道长言重了,我不是什么天人,只是还不觉得腹空,您二位吃好。”李梦龙不知道老道士为何一直喊他天人,回想这老道士所言,接着问道:“道长您说可以为我卜卦一番,还请道长为在下解惑,在下也好今早赶路。”
老道士一番风卷残云,桌上的吃食也已是被吃了个七七八八。老道士自己又为自己把酒杯满上,美美的喝了一口,然后用衣袖抹了抹嘴。老道士见李梦龙愈发催促也不好再做拖延,索性从怀中掏出一物,放于桌上。
李梦龙看到老道士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龟壳,只看龟壳墨绿,看起来生机盎然,不像已死之物。龟壳之上纹路清晰,纹路之间还有各种符文。老道士呼喊小二把碗碟撤下,又让他把桌面擦拭干净,然后从袖中掏出几枚铜钱,铜钱也不似当今所用之物。
“道长可还需要那人姓名或是生辰八字?”李梦龙是知道师父真名,但并不知道杨万里生辰八字。
“需要姓名或是生辰八字的都是些学艺不精的懒散人,道爷我铁口神卦,再配上这玄龟甲,可算天下古今之事。”老道士边说边将铜钱放入龟甲,晃动起来。老道士一番晃动后将铜钱倒在桌上,
“如何?”李梦龙催促问老道士。
“不要着急,此卦为乾卦,卦象困龙得水。”老道士说出卦象。
“困龙?什么意思?是说我所寻之人有什么危险吗?”听此卦象李梦龙有些着急。
“危险嘛,应是有的。龙游浅水遭虾戏,你所寻之人应是有要事要做,牵涉不小。这人踪迹目前却是较为隐秘,不过一旦之人不在躲藏,定然天下皆知。”老道士徐徐道来,听闻此言李梦龙却是信了几分。杨万里离去之前说过宗门之事,杨万里要寻找妻女,然后为师门报仇,牵扯确实不少,杨万里一旦现身便肯定有所作为。
“那我该如何寻找?”老道士好像确实有真本事,李梦龙接着询问。
“小兄弟关心则乱了,你所寻之人一旦现身,你自然会知道。再说困龙得水,他日困龙即现,还需你这天水搭救。”老道士一脸高深莫测。
“师父您又胡言乱语,您刚还说李大哥是龙行天下,现在又说李大哥是天水……就是天水,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小和尚刘伯继在旁边翻白眼,拆起师父的台没有一点心理负担。谁叫老道士让他刚刚吃了一肚子素食,也就尝了尝筷子上的荤腥油水。
“孽徒,岂敢怀疑你师父言语,为师白白养你长大!今日为师就亲手清理门户,收了你这不孝之徒!”老道士勃然大怒,起身便举手打向小和尚。小和尚赶紧起身躲避,老道士不依不饶继续追打,眼瞅二人便你追我赶的出了客栈。
李梦龙愣愣的看着二人已经出了客栈,随后才猛然惊醒,这二人这是跑了。李梦龙还想起身去追,却被店小二笑吟吟的拦住。
“客官这是要走吗?饭钱您还没给,嘿嘿嘿……”店小二拦路,那二人已经不见。李梦龙心中冤枉,自己是滴水未沾,酒菜更是一口没吃,这平白还要付上一桌饭钱,当下也是一脸无奈。听了老道士说了一番,已经是过了好一会儿,李梦龙现在也是有些饿了,便又要了些简单饭菜。
一处小巷子里,老道士与小和尚扒着土墙慢慢探头四下张望。
“没追上来吧?我看那小兄弟像是习武之人,要真追上来,你我师徒二人怕是招架不住。”老道士心有余悸的说道。
“没追上来,不过师父,咱们能不能不要这么干了?怪丢人的……”小和尚刘伯继顶着被阳光照的熠熠生辉的脑袋说道。
“你站进来点!刚刚为师还以为见到佛祖了呢!要不是想起为师不是和尚,都差点给你跪下了!”老道士拍了小和尚一脑袋,“不这么干咱们付的起饭钱吗?”
“那您也不能骗人家啊?我看李大哥人挺好的,好好跟人家说也许没事,这么跑了兴许落下什么埋怨……”小和尚有些后怕。
“埋怨就埋怨便是,日后相见再做补偿,再说谁说你师父我骗他了?”老道士恨铁不成钢。
“日后相见?以后还会遇见李大哥吗?”小和尚疑惑的看向老道士。
“有缘自会相见,以后的事谁说的准呢?是不是?”老道士已经起身出了巷子。
“师父您不是前算五百年,后算一千年吗?你不知道吗?”小和尚跟着老道士走了出来。
“人算不如天算,往事已成定局,以后之事谁又能算无遗策……快走,酒足饭饱,还是找个僻静地方消消食才是……”老道士自顾自地走着。
“师父您是酒足饭饱,我连点肉末都没吃到……”小和尚很是遗憾,今日的大餐是他们师徒很难吃到的,今日全被他师父占了便宜。
“你师父我还有几年好活,你也算以此孝敬为师了,跟为师计较这些作甚?”老道士带着小和尚渐行渐远,不知去向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