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法垂首,把脸颊埋在少女的锁骨上挤出释怀的微笑,他已然无力再去顾及身边的任何异动。
“就这样吧……”
袁法内心自语,无力感让他渴望旅程的终结,他仅仅知道自己临终前拥有过一个白纸一样清纯的少女,幸福的让人麻木……然后大脑彻底遁入了黑暗。
君钦身下布满了血污,凡铁让她忍痛挣扎,但无法脱出尸体的搂抱,袁法僵直的四肢像铁箍,那紧致好像要让他们的肋骨穿透皮肉来重叠,直到灵肉交融,直到合二为一。
周遭再度传来轰鸣的巨响,四面八方的声势浩大,越来越近。
君钦呕血,感到了令人疯狂的压抑和大脑刺痛,因为盆地的中心首先是来自两边的气场碰撞,再然后是神识的压迫,互相试探了许久。
半晌,只见两边高处各自堆满了人,密密麻麻的数不清了,只道是:
幡旗扬威,道鼓齐擂,灵涌神散,紫气相随;神僧立地,手捻乌珠诵佛法,道童飘飞,怀拢拂尘告慈悲。乾修白袍,凡俗不染真仙骨。坤修玄衣,大袖素容道无为。
不用笔者多说,这东边的便是汉修来的,那西边却是:
巨躯百位,金刚怒目,谁敢竞雌雄?旌旗翻卷,其声猎猎,与马同嘶风。气血堆叠,炎如兽碳,寒池也蒸腾;长锋映日,光摇剑戟,杀气涌如洪。
这一觑便是西域蛮士。
驻马高处异人军团开始了隔空对峙,时不时的望向血潭内僵直不动的两人,那漠然,那俯瞰……让初入人世不久的君钦感到自己像是笼中鸟。
几人没有下场,还在僵持,好像在等待对方的势退,也好像在等待君钦的流血而死。
约莫有半柱香的时间,僵硬凝固的气氛让他们绷紧了心弦,好像只需要一个微小的触动,大战便一触即发。
……
半晌,众人惊愕,从北境飞来一抹青光匆匆,奇异的张力胜过极光,快如流星,光彩夺人,越来越近,逐渐耀目,几人掩目一息,那青光坠地,幻化出一个高冠俊逸的白衣男人,额生汗珠,站立在抖索的君钦身旁。
只见他抬头环视一周,抱拳一拜,淡漠声音道:
“诸位贵客大临我清修之所不知道有何用意……”
此话一出,隐约感到众人微微松了口气。
“……只闻得西南死气纵横,所以前来镇妖……”东北面为首的道童思索一刻,转而高声笑道。
“不知道是青仙做法……得罪,得罪。”那西域的一位雄壮的蛮修见状也收敛了气场,笑了笑收刀入鞘。
青仙点头,这周围的死气让他满脸不悦,脸颊都憋的有些抽搐痉挛;围绕血潭的上百人并没有离去,显然是没有退兵费的缘故。
“我等皆知,青仙行事,从来磊落,却以邪法炼这妖物作甚?”“这死气凌天,坏了灵脉,为之奈何?”“祭祀凡人而已,我们也知道青仙迫不得已,哈哈。”“本就是蛮荒边境,挑起事端却也不好。”“舍弃异人盟约也是大罪……”
众人见正主降临,四面八方都是低声絮叨,说的白衣男人有些面红耳赤。
那白袍的冷峻男人顿时转身,凝望着水潭内的君钦,双眼射出两道寒光,扫过她时不由得让她心肺大动。
君钦惊恐,双瞳呆怔,才感受到了超过死亡的恐惧。
白衣男人见状冷笑,那笑容赛过腊月严冬。
“诸位,我清修洞府前有歹人擅驻,无奈招致灾祸,引得各位多虑,在下有愧,现在便掸去阴邪……以正我教清明。”
说罢,青仙怒而挺身,之前收敛的修为猛的散开,仅仅三息便涤荡了周围死气,不多时便有鸟雀旋舞,呦呦鹿鸣。
众人刚刚绷紧的神经开始放松,身体软糯,闭目享受着,他们在这冬日里却如沐春风。
这一票猎妖的修士虽然强悍远胜过孤身一人的青仙,但都开始敬畏了起来。因为掌握杀生灭世的手段却很难称之为强悍,这真正的大道却是造物育生,青仙修为不高,但却初登了心修之阶……这是灵血双修的众修士难以触碰的。
这还没完,只见他微微抬手,手中腾起蓝火,猛的沉身,向着满脸惊愕的君钦一掌打去,绽放出强烈的光芒,却不是术法的青色,而是宛如直视烈阳一般,几人慌忙掩目一瞬,再度看去:那一片杂乱的血潭山石连带着两具妖人已然碎散,化为漫天的白雪腾起,在这寒冬腊月里相当应景。
那飞絮飘飞,粘连在众人的肩头甲胄上。
天公好似会意,附和了青仙的生灭之法,朔风渐起,几息后纷纷扬扬的下了一场大雪,初如柳絮,渐似鹅毛,笔者文思滞涩,粗凡难摹画,苍白满目,仅有片段比喻:
天公震怒,碾碎冬云,江海尽平填。寒日更甚,冷气侵心,万般风刀霜剑。银龙酣战,跃阳斗狠,玉鳞落满山。万众皓首,蜷缩无言,乾坤之间俱飞棉。
青仙漠然背手,挺立无言,展露出生人勿近的冷峻,只是一味地听风观雪。明明站在广大的盆地中,身姿颇显渺小,但气势却远胜过众修。真是举手投足暗合天意,阴阳流转,生灭皆在正反手之间。
几人见了青仙强势,都心中暗自摇头,而且再争论下去也拂不过面皮,只能舍了这次机缘,那所谓的西南大妖已然让爱惜羽毛的青仙一掌打灭了。
众人勒马,纷纷拜拳告别青仙居士,多是得罪神情,这里虽是边境,但也是坠明宗的地域,得罪一方掌教也不是好受的。
青仙回礼一圈,约定来日登门,共饮仙茗。
旋转布阵的幡伞开始落寞,道旗整收,异人军团随之撤退。
陆元青目送众修离去后,这才仔细的查探起周遭的受损惨状,咬牙无奈。
“袁法,千万别再来了……”
言罢,挥大袖飘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