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稳定,搭在肩膀上静默,脖颈的嫩肉能感受到凌人的寒气,似乎它下一秒就会侵进血管。
小道震惊不动,手中的皮马甲转而落地。
“壮士饶命。”安然扭动着剑刃下的喉咙求饶道。
“嗯。”袁法并没有放下凡铁,慢慢走到安然正面,剑指咽喉,淡漠道:“你……是谁?”
袁法略微的停顿,观瞧到了安然的容貌,在这修士的世界里,他显得相当不起眼,没有丝毫的异人相貌。
“小的道号安然。”
安然见到袁法虽然是赤裸的野人,但却是个束发的汉人模样,松了口气。
“哪门哪派。”
袁法继续冷漠道。
“我是散修的道徒,无门无派。”
“你这猪狗也配皈依汉教?”袁法冷笑。
“阁下劫道还自罢了,为何凭空就侮辱人……”安然撇嘴。
“你出卖宗门与蛮夷,值得猪狗一词。”袁法解释。
“敢问,阁下是?”
“坠明宗弟子。”袁法平静道。
“上仙恕罪……”
“哪门哪派”袁法复问道。
“无门无派。”
“狡辩的话,那便听听尸体怎么说……”袁法开始蓄力处决技。
“哎呦,真不是。”安然顷刻扑倒,向着袁法的胯间叩首道:“我是仰慕修士,所以自行蓄发,散修来的,连度牒都没有,不信你搜。”
安然要是真和自己一样是野修的话,那能活到今天还是挺不容易的……袁法内心思忖,有了些怜悯之意。
“你不配穿道袍,先把衣服脱了。”袁法呵斥道。
“……好吧。”安然犹豫着,把玄色道袍褪下。
“里头呢?”袁法持剑比划着,疑惑道。
“啊?我里头就这一件。”
“对啊,你不脱我穿什么?”
安然望着袁法的赤裸,咬咬牙,脱个精光,仅剩个底裤……
“行了,底裤我不要。”袁法满意,把剑抗在身上告知道:“别跑,在这等着。”
袁法把长衫和道袍一一穿在身上,四处寻摸,在一片尸体附近找了条索子,转身看去:安然却早就抱着皮马甲跑远了几十步。
他气场内早就感知到了安然的逃遁,内心冷笑,袁法对自己的脚力还是相当自信的。
“真是畏威不怀德……”
不经思考,提膝便追,一步胜过安然三步,而且趟水而过声音微小。
仅有底裤傍身的安然拼命逃遁,无瑕自顾,约有二三百步,心肺欲裂,只能上气不接下气的在某个树干旁坐地。
肺部刚刚感受到一丝平静,安然察觉不对,侧目而视:身旁的袁法盘膝而作,凡铁横在膝上,缓慢吞吐着相当悠闲。
“……你……”
安然大喘气,震惊的说不上话。
“我都吞吐三个周天了你才到?”袁法淡漠吹嘘道,其实他半个周天都没走尽。
“……上仙息怒,我对坠明宗多有得罪……”安然绝望,呆看着袁法,转而俯首悲声道。
“你罪孽深重,天理不容,怎么能轻易放走你?”袁法起身,从腰部掏出索子,囫囵个把安然绑缚在树上,顺便夺过了皮马甲。
“道爷,放咱走吧,我再也不敢了……”安然祈求着,欲哭无泪。
“玩命也要夺这图腾……是为什么?”袁法展开皮子,看着上头栩栩如生的兽图问道。
“……爱好。”安然支支吾吾,潸然泪下。
“爱好?你当我傻的?”
袁法冷笑,兀自把马甲套在身上,除了略有保暖之外,没有任何感受,不论是气血之力还是丹田之气。
“说吧,说到我满意了自然放你一条生路。”
“……”
安然依旧默不作声。
袁法见状,在安然身旁佯装随意的躺倒。
袁法的内心实则很焦急,那蛮族的孩童远遁许久,不知道回来时会带多少兵马,而且这里刚刚发生了地质灾害,龙脉的断流和气场的崩溢恐怕会引来缉杀令。
想到种种,袁法闭目思索,好像有一万条丝线渴望穿过针眼,事事都牵连性命……要走,要赶快动起来!
袁法内心催促,急不可耐,但还是装作风轻云淡。
“我有一部神功。”
许久,袁法终于启唇,对着身旁的安然提醒道:“你想学吗?”
“不敢。”
安然拨浪鼓似的摇头。
“噬血吞灵功!”
袁法大喝,告知神功名字,安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喝吓了一跳。
“知道何谓噬血吞灵么?”袁法起身,抽出凡铁,在安然光溜溜的身上一边比划,一边问道。
“……”安然被唬住,呆愣的不敢说话。
“这神功我刚刚参悟,本来想找个壮硕的试验一番,不过你这瘦巴巴的撞上门来也凑活用。”
“哪能凑活呢,宁缺毋滥么不是……”
那凡铁从未斩杀过人,但是冬日寒意的加持让安然频繁抖索,话都说不清楚。
“说的也是,可有一点,身宽体胖的汉子不好操作。”袁法叹息摇头,顿了顿,告知道:“需要把手足砍了,剃发挖眼,割鼻拔舌,囫囵个儿包扎了,做成人彘,用气血温养不死……”
“上仙,我说,我说……”安然抽泣,哭不出泪来,见袁法平静详细的诉说,知道那神功恐怕是真的。
“你说什么?我说!”袁法不悦,呵斥道:“这还没完呢,我们灵修还要炼化魂魄为己用,灵肉并取,敲骨吸髓,才能叫噬血吞灵功……”
“我说,我全说!”安然愤然大吼道。
“说来听听,即使瞎编呢。”袁法表情快速转变,调笑道。
“这是个不短的事儿。”
“简短说,我没那么多耐心。”
“好吧。”安然点点头酝酿了两三息,紧接着说道:“这群蛮子不是普通的蛮修,他们是蚩尤一脉,也属于华夏的传承……”
“扯淡!”袁法打断,大怒道:“我汉家子弟,顶天立地的人,怎和蛮夷并称中华?”
“这是我从方士会上听到的,原词原句……”
“编都不会编,该死的人。”
袁法说着,奋起一剑,直劈向安然右腿。
“哎呀!要是有半点虚假,我直接暴毙。”
安然几乎被唬破了胆,大吼大叫,挣扎着抽动身体,绑缚的绳索却越来越紧。
“好,我听你你接着编。”
袁法内心检讨着自己有些性急了,奈何时不待我。
“随便你怎么想,反正他们也是有传承和道种的蛮修,共有九部,九面大旗,有的不知去向,有的沦为凡众,有的并入了金军,我也是怀疑他们是猎兽的支脉,才唆使他们来的,没曾想……”
“很好,后面发生的我知道了,那这马甲是什么?”
“……”
“不说我可做法了。”袁法擎剑。
“我说了,他们有九面兽旗,估计是残破了,凑不成完整的,胡乱缝成个马甲随身。”
袁法抚摸着破烂的皮马甲,感受到了它的干硬,虽说物主有涂上貂油之类的保养,但也无法掩饰其即将开裂的现实,种种迹象表明:这确实是个有说道的古物。
“编的真是离奇……”
袁法喃喃,提起剑刃砍去;安然闻声畏死,紧紧闭目。
“你可以去了。”
安然的耳边响起了袁法的提醒。
安然随即睁开双目,察觉到绳索的松动。
“今番多有得罪,感谢上仙不杀……”
安然僵硬起身,瞅见袁法全无杀意,回头看了看断裂的灵瀑,点点头,飞快的跑走。
袁法伫立半晌,这人犯下的罪足够死一百次,但袁法不知为何不想杀安然,安然在大公面前奉承的样子总让他想起自己也曾经为奴谋食。
“众生皆苦……”
袁法自语,默默走向那如今更加广大的渊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