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
袁法大惊，这是一队人马，风尘仆仆，不知道是从何方赶来。若是来讨伐自己的修众，那今番死也！
未经思考，赶忙临近可供藏身的草木旁，把君钦放下，手捏了小缕灵气紧紧压抑住君钦的口鼻，自己也是屏气凝神，谨慎细微的借助神识和目光看去，只道是：
人人粗鲁，个个强健，獒犬随队，苍鹰盘旋。强弓绘飞凤朱雀，硬弩绷蛟龙筋弦。马臀托奇珍异兽，金雕顿皮甲绒肩。巨臂擎枪迎风利，横刀藏鞘腰间寒。直叫那，狮虎远遁千百里，真龙闻见须丧胆。
袁法查探了对方修为后更是精神狂震，这二十来号人修为深不见底，最低的随队牵马小厮都有气血小成的修为；尤其是被围拢在队伍中间的老者，骑着矮马，不比驮驴高多少，怀里抱着个穿裘皮马甲的孩童，整个装束相当不起眼，凡人仅能察觉是域外的商队，但修士能感受到老者是狂血境大能……
“领队的都是胡服装束，不是官府的人，也不是我汉家的道门……”
袁法心底更加疑惑，窥视到了这票人并非灵修后，索性不再猥琐神识，淡淡的笼罩观瞧，耳眼并用，了解的更加清楚。
这队人马是多民族杂处，除了长衫道袍的汉人，还有锦帽貂裘的蛮子，有的脸上扎满了西夏文刺青，前面的领队高挑着油灯，后面的驮马拉拽着床弩。
“没有固定的言语……”
袁法耳力从来灵便，遥遥的听见他们咋咋呼呼的说些什么，每一句都非常简短，尽量节省沟通的时间，充满了军匪作风，梵语汉语藏语混用。袁法曾在秦州边境长大，略懂外语，听得领队的髡发大汉指着近在眼前的灵瀑缓缓回身道：“大公，天水倾玉杯。”
看样子是对老者说话。
“不错。”
虽是夜晚，但老者双目精明，观瞧到了灵瀑的壮观，随即转头向身后喊道：“安然！”
“小道在……”队伍后头一个道袍加身，却无道冠束发的汉人夹了高头大马瞬时到了老者跟前，殷勤道：“安然受命。”
老者虽然比他矮半截，但是气势远远高过那道人。
“是这里吗？”老者淡漠，丝毫不看他一眼。
“……没错，玉带垂下，潭湖广大，是青仙居所没错。”
青年道人从怀中摸出了一卷手绘地图喃喃着，犹豫道。
“仙！？”老者择出关键词，语气微震。
“您丝毫不用担心，我追这长蛇三五年了，这畜生一路东逃，虽然进了宋国伏了七门安置……”安然正娓娓道来，却被另一个豹头环眼的大汉猛然逮住衣领，愤然道：
“大公，这汉人有意算计我等！”
“退下……”老者耐心道：“听他说。”
“现在宋国内忧外患，七门都是在外安民镇军，我们趁机来此，然后火速离去，不会被七门察觉，等到青仙回来，也无济于事。”安然紧张道。
“不是你害我们招惹汉家道门么，大公？汉修最是狡诈！最好先宰了……”
“他说的有理。”大公肯定，点头闭目，怀抱着孩童轻声道。
“你这糙汉，颇不识好歹，你们不光杀不了我，事成之后，照例还要与我三分引路钱！”安然见沟通有效，伸头缩脖的对那捏自己衣领的糙汉嘲讽道。
“大公！？”糙汉委屈。
“当然少不了你的引路钱，我们蛮修猎党最是守信。”老者淡漠的声音威胁道：“但是，安然小辈，你也知道那是事成之后……”
“大公，守信的是阁下这一脉，别的支脉就难说了。”安然苦笑道。
“等到伏龙阵启，一切自见分晓。”老者微微抬手，其余人等开始进入静默……
“阿公，您好几次不带小颖出猎，为什么这次就行了……”老者怀里的孩童天真轻灵的问着。
“这次和往日可不一样，小颖，这次的猎物是……龙”老者低声，龙这个字词好像相当遥远，但也难掩喜悦之情，亲了下孩童再次道：“上次屠龙还是在你爹刚有你的时候。”
“爹爹？”
“几百年前，我们的族人是要屠龙才算完全成人……”
“阿公，我想我爹了。”孩童的声线像是百灵鸟般轻灵，但却是悲鸣。
“阿公也是。”
大公不自觉抱紧了孩童，体内的气血像是平静沧海，随时可以波澜起伏。
……
老者并没有让马队在水潭边驻扎，而是以静默状态悄悄略过潭湖，那一队人马前前后后过了潭湖之后，放松了静默，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距离和袁法的藏身地越来越近。
袁法见状，把早就不耐烦的君钦狠狠的压在身下，绷紧了身体，好像随时可以再把她塞进布袋里遁逃。
要是半个月之前的袁法，早就持剑打了上去，管他三七二十一。可是现在不行，君钦的存在让他更加渴望活着，以至于重新拥有了恐惧。
随着那二十号人越来越近，袁法的心跳大动，汗水频频泌出，浇灌了身下的君钦；好在那老者四处看了看开阔地，随即抬手招呼大家扎营。
袁法和君钦此刻和蛮修只有几十步的距离。
袁法见他们停步歇马，但也未敢松懈，那老者的气场感知可不是闹着玩的。随即缓慢抱起君钦后退，拉开二百步。君钦默默圏揽住他的脖颈，也感受到了那伙人的危险，此刻开始因恐惧而乖巧。
袁法撤退的速度越来越快，现在接近狂奔，直到隐约脱出了老者的气场，这才四下里寻摸，找了个藏身地点，两人依靠着巨树大喘气。
潜入脉络看时，已经废去了七八分的气力。
就在刚刚，袁法还未来得及思考那几人的话语，现在回想起偷听到的巨量信息，不自觉的又冒了一身冷汗。
首先，这队人是猎户，猎物是……龙。
“真的有龙么？!”
袁法将信将疑，自己也修行了四五年了，走遍名山大川，从未见过什么龙，但是回想起师尊的送别诗：蛟龙戏我杯中池……袁法原以为那诗歌里的蛟龙是借物喻人，可是结合着猎户和小道的话来看……恐怕是真的，而且多半就在洞府和渊潭底下。
“竟然和真龙同住了月余……”袁法转头看向君钦无奈喃喃道：“这下彻底不孤单了。”
还有关键信息是，七门和官府是合作关系，要去边境和金军对敌，这是为何七门杀令仅仅是给弟子的试炼，这也是为何师尊要驱逐自己，但又庇护自己。
“忠义两难全。”
从法术的外在表达来看，青仙当然指的是陆元青，果然人不可貌相，那冰冷英俊的外观下，隐藏着兼顾一切的细腻心肠。
“真是大能才会做出的事，护国安民，弘扬道法，两者皆不误。”
袁法感叹良久，恢复着气血和灵力，心中对陆元青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旁人和陆元青相比，都多少狭隘了；当然自己也未尝不是如此。
正想着，只听得百步外那老者高声叫道：
“伏龙阵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