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玉带飘神州,奔走万里光华,起自天山穿巫峡;雨洗青绿岸,风拂游子髮。看遍五湖四海,历尽刀光剑影,满腹诗酒侠客行,人间弥留处,无非义与情。
——
话说袁法大闹汴梁城后飞也似的出离了景龙城门,直奔西南方向。
他在皇城引火之时,脑内总是杂乱无序,偶尔还有针刺般的剧痛袭来,他知道:这是灵修的神识之力锁定凡子时的作用。
像是有一圈套索环绕了脖颈,随时可以收束起来,越来越紧。此刻,自己的生命像是别人的掌中之物。
袁法曾经有过这种感受,是来自陆元青这种大能的扫视,目光轻轻拂过便会如此。灵修除了可以内视之外,还有强大的神识伴身,越强大的灵修圆弧的半径就越大,甚至可以笼罩整座城池。
现在急需逃离这个区域。
袁法还从未和灵修对弈过,他不知道对方会在什么时刻动手……或许是明年,也或许是下一秒,强大的压迫感让他不敢在任何地方久留。
想到此处,袁法脚步愈快。
对方也许在等待自己耗尽气力,做困兽之斗时再杀不迟……这就是境界,生死全凭对方一念。灵修和凡人之间的差距,比人和猪狗的差距还要大。
袁法一刻不停的奔跑,他还未凝气,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境界,也不知道自己隶属于什么修炼体系。
“淬血堂?外门弟子?”
袁法口中喃喃,这些所谓的外门弟子都令他战至力竭,更何况前来追杀的内门……
坠明宗也是有内门弟子的,但是很少露面,不显山不露水。只是远远的观望都能感受到他们气息的澎湃。
所以,面对前所未有的强敌,袁法能想到最有胜算的地域便是蜀地了,那是他第二个家。即使是战死,尸身烂在那里也是风水宝地。
就这样的狂奔持续了一昼夜,直至次日凌晨,头痛总算有所缓解,但是下肢的剧痛让袁法不得不停歇。
袁法的鞋履早已破损,和赤足无异,足底一丝丝的溢出血液。再昂首远望,能隐约看到河南府的州碑。
“不知不觉走了三四百里了……”
他在树林间找了个僻静之处,依靠着树干一边气喘,一边用短刀把胸中的红玉剜出;再把两管袖子扯下,紧紧缠包住足底。
仅仅停歇了半个时辰,袁法便再次启程,肺腑中的压抑和脑内的杂乱再次袭来,让他不得不离开。
“……我不能死在这儿。”
袁法摇头,缓缓起身,强忍着剧痛行走,瞳孔开始暗淡,意识越来越模糊……直到后腰处传来阵阵清凉。
持久的疼痛早已让人麻木,让这种清凉感受很是奇妙,像干燥龟裂的土壤渗进了几泊清水。
袁法心中一惊,轻轻解开束腰,抽出那本残破的坠明凝气诀查看,这是他从宗门窃取,身上的唯一灵物。
五个隶字在凌晨昏暗的夜色中散发出淡淡青色,这感觉竟然如此熟悉。
“师尊………等等,为什么!”
袁法焦急,那字体开始扩散,包裹了整个册子,像是生起了无名的鬼火,他赶紧把册子抱紧在怀里,想要把那青色光芒扑灭,但是没有用,那光芒开始隐匿着功法……
最后,凭空消失了。
这是陆元青的法术,偌大的山门也是像这样凭空消失了。
“为什么!”
袁法崩溃,重重瘫倒,他不是惋惜这本功法。那上面的每一寸图例和每个字他都能背下来,甚至每个笔锋和撇捺他都能完美摹刻。
这不是单纯的一部书或一部功法,而代表着道种和传承!而这种隐匿也许象征着坠明宗要彻底放弃他。
袁法清醒不少,奋双拳捶地哭喊着,他不怕缺少宗门庇佑,更不怕死,他怕至亲开始对自己彻底失望。
“师尊!!”
凄厉绝望的哀嚎。
可是此刻,袁法却发现自己的手脚开始褪去疲惫,由内而外的也散发出淡淡青芒。脑中的针刺和杂乱感也渐渐好转。
“……我就知道,您不会放弃我的。”袁法转悲而喜,轻笑道。
良久,他起身再次踏上旅途,像回光返照般的精神震烁……
——
一路上又是三五日不谈,袁法行路通畅,少走了些鸟道,遮盖着面孔多走了些官道,以便混入人群躲避神识的查看。
他更加自信了,看来对方的修为无法处理大量的神识表达,锁定自己很费功夫。袁法索性趁着陆元青的隐匿法术还未消散便连日狂奔来到了熟悉的泸州地带。
“再有两日路途就到星陨之地了……奈何身边没有任何财宝去拜谢师尊……”袁法内心一边想着,一边四下里寻摸。
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向巫峡边缘的老林间。
故地重游,心中不免多了几分感慨,拜师老道之后的一切都像是梦境一般,大隐隐于市的修行方法也很独特,给袁法的悟性带来不少提高。
正想着,林间某处传来粗犷的声音轻叹道:“试炼终于要结束了,真是好生无趣……”
“阁下,现身吧!”
袁法一时镇定,故作从容去掩饰震惊,这声音虽然意在轻叹,但仍然宛如洪钟,穿透力极强,发声的人实力绝对不凡!自己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淬血堂,闫魄。”
只听得某个树冠报上姓名后,一个巨汉从大树上猛然跃下,体躯壮大,掀起了一阵扑面强风。
袁法闻声屏息,转身凝目望去,壮硕男子也是漠然的凝视自己,生得容貌甚伟,只见:
厚颔广额,宽肩长臂。身高九尺,体胜熊罴。
丝绦束发,高冠借气飘飞火。颈缠青筋,桧树盘根来交错。龙威肩吞,啸出铁臂双拳炽。下蹬皮靴,雕脸白底踏云狮。
身躯凛然生铁铸,沉稳如山静谧时;上感天星荧惑知,烨然如神来降世!
真是俊朗朗的人子,猛生生的体质,冷森森的言语,恶狠狠的威势……
“终于还是来了!”
袁法内心欣喜,对方不是使灵法的灵修,是个战得光明正大的体修。在暗处时没有偷袭,一是不屑,二是欲要正面强杀自己。
“袁法。”袁法淡漠,回以姓名礼貌道:“壮士何故拦路?”
“今番来此,借尔人头一用……”
闫魄冷言回应,微微运气,提膝奔来,三丈距离仅用一个步伐来回,提起拳头打来。
袁法还未备战,此刻缩瞳紧盯着拳头,对方果然强悍,不是前几日的外门弟子可比,运起炽热仅需一息……快,太快了,有催着人跑的意思。
眼见着钵盂大的拳头带着热气直扑面门。此刻,袁法灵巧垫步跃起,却没有躲避,蹬树干借力抬掌硬接!也是想试探对方底细。
一声沉闷的响动从二人的拳掌间传出,袁法劣势撤后三步,闫魄也是抽回拳头退了一步。
两人一个回合后开始了两三息的静默。
“有如此实力,怪不得上清派的蛋散身法跟不上。”闫魄点头肯定道:“不过也好,这次机缘归我。”
“壮士说笑,缘法在我……”袁法早已将赤玉嵌在剑格凹陷处,此刻拔了凡铁,在剑脊抹了泊鲜血,散发出森然寒意。
“早知你有灵器加身,我也有所准备。”闫魄言罢攥紧双拳,催动气血之力沸腾不止,小臂处两段护腕开始震颤,猛兽纹饰睛中点红,栩栩如生。
如今是寒季,这炽热却从他发丝中溢出腾升,把头顶的几丈高的一片树叶烧的干枯。
“不错,值得讨教。”袁法瞬步而至,秉凡铁奋全力劈去,他对自己的锋芒相当自信。
一声尖利的金铁鸣响,贯透了山林方圆二十里,只见闫魄也是自信,用单臂护腕格挡,锐利的凡铁只敲了个小豁口。
“好气势!”
闫魄大喝赞赏,言罢用另一只拳头向袁法胸腹处大力一甩,袁法本就不稳,此刻猛然双手推剑借力后仰,收腹躲了过去。
袁法站定,心中敬畏,虽然没有受击,但是拳风刮噌,腹部也像挨了一鞭腿。
“好拳风……”
未等袁法说完,闫魄趁势踏大步抬拳擂来;袁法微笑,胸脯中激烈震荡,好不刺激!此刻握紧了凡铁耍剑花相迎,逼迫对方收拳自护。
闫魄果然在意凡铁锐利,一时收力格挡。袁法见效便频繁舞动玄门八卦剑式,催得闫魄频繁躲避格挡。两息之间便有三五十个回合,叮叮铛铛的鸣响充斥了林野,像是开了十多家铁器铺。
闫魄恐惧凡铁,避之如蛇蝎;正如袁法敬畏巨拳,避之如虎豹。两人有所保留的斗了三百个回合,各自竭力,打翻了三五顷树木,伐木工欣喜,林业局落泪。
但见:
拳风飚飞,凌天遏云朵飘然;剑气狂舞,血刃凝八卦开山。巨树崩摧,百年阴森终见日。雁鸟惊飞,千载栖息不眷恋……
二人不耐,抽身战事,毕竟都没有搏命之意,袁法有师尊要见,闫魄也只当试炼。
“阁下真是好体魄。”袁法立定不稳,还不忘讪笑道。
“你也一样。”闫魄疲惫,略有词穷。
“既然要取我性命,便拿出些真本事吧,这样下去,你我累死也不分高下。”袁法提议道。
“也好,百息之内,你我分个生死。”闫魄附和。
“说来,有些惋惜。”袁法阴沉摇头。
“嗯,要不是各有立场……”闫魄点头,摆出架势道:“你先来吧。”
“我是主场,当然敬客。”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