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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了空……
以藏锐的修为来讲,即使再普通的追踪灵符到了他手里,也能超凡发挥,更何况他对藏锋的了解比任何人都多,藏锋道长大半辈子都在缥缈宫,要找到他的贴身物品更是轻而易举。
在这种情况下还找不到半点消息,那只能说明藏锋道长彻底堕了魔,由魔气掩盖自身气息,那追踪灵符失效便情有可原了。
子虚:“你可曾在他屋里搜出其他东西来?”
藏锐摇头,以藏锋小心谨慎多年的做事风格来看,他根本不可能会留下任何证据。
子虚:“他的屋子在哪?带我们去看看。”
缥缈宫依山而建,从高处往下看,亭台楼阁耸连绵起伏,回廊重重,终年云雾蔼蔼,行走其中犹如身处天上云阙。
三人一路缓步而过,巡夜弟子一见纷纷向三人行礼。
藏锐只是摆摆手没什么心情去搭理他们,边走边说道:“之前那些闭关的弟子贫道已经去核实过了,全都只是一缕气息,明日贫道会让门下弟子替他们收敛。”
说到这藏锐顿感头疼,不知届时该如何向他们的家人交代,为何好端端的闭个关出来人就没了。
如实告知吧,对缥缈宫名誉有损,若是巧言令色又不是他的作风,着实让他有些为难。
藏锐暗叹:“杀神大人,以你之见,师兄他可还有救?”
终究是多年的情谊,藏锐还是不忍放弃,若能救,那么他会倾尽所有。
谁知子虚摇头,并未下定论:“不好说,得看他入魔到何种程度,而且还得看他是否良心未泯。”
只是多半无救了,否则他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而且按照往日种种,藏锋极可能还与龙族有所关联,否则以他堂堂缥缈宫的掌门来讲,怎么可能会指引一帮村民以怨化怨这一途,说不定李家村的战死鬼也是出自藏锋的手笔。
藏锐失落的低下头,人前他还一直端着,不敢露出一丝情绪,生怕影响其他弟子。
掌门人堕魔,这可不是个好消息,尤其是藏锋座下弟子早已人心惶惶,更是经不起一丝猜疑。
藏锐欲言又止,眉宇紧锁,显然他为此事已烦恼多时了。
穿过长长的回廊眼前的景象越来越熟悉,直到一处院门前,子虚的脚步一顿,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藏锋道长住这?”
藏锐点点头,此地偏僻,藏锋近些年已经摒退随伺弟子,整个院落显得更加空荡荡毫无人气。
子虚神色不明的上前一步推开院门进去,刹那间所有熟悉的记忆纷沓而至,这里的一草一木亦如当年。
子虚举目四望,最终视线停留在一口井上,那是之前没有的,子虚指着那里问道:“那里怎么会有口井?”
藏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淡声说道:“那是师兄搬进来后挖的,说是那里有……”
有什么来着?时间太长了,加上这是藏锋的院落,他要做什么,都只是随口一提,他们因此就听听而已,当初藏锋说的是什么来着?
“此地灵气浓郁,挖口井正好,说不定还能替我疏通经脉。”藏锋当时是笑着说的,眼里露出不同以往的狂热,而当时的藏锐正急着下山,闻言只是随意回了一句:“那感情甚好,若是能和师兄一同遁入仙道,日后又是一段佳话了。”
当时藏锋是怎么回他的,藏锐细细回想,好像是:“只怕天不遂人愿。”
是否当时藏锋就已经知道了,自己踏上的是不归路,并且不打算回头。
藏锐将这事说与子虚邬有二人听,子虚只是沉吟片刻问道:“他是何时挖的井?”
子虚这么一问,藏锐就激动的一拍手掌惊呼道:“是三十年前!”
准确来讲是三十年前的一个冬天,当时烽火四起,按理来讲,缥缈宫当时应当避世而居,不问天下事。
可也恰恰就是三十年前,战乱之下死的人太多,李家村附近还有一座乱葬岗,那里煞气冲天,许多无辜的百姓在逃亡过程中误入那里,之后就再也出不来了,于是他就被藏锋委以重任,前往乱葬岗除秽。
藏锐在临行前藏锋便搬进了这处院子,并让人在这里挖了一口井。
之后除秽回来的藏锐不曾见过那口井灵气浓郁的样子,因为藏锋在院子外围落了结界,平日里也不会在院子里见人。
这么多年藏锐一直没觉得不妥,是因为藏锋的态度太过坦然了吗?
恐怕是的,藏锋给人的感觉一直是才识渊博,和蔼可亲的掌门,又因自身境界之故,浑身上下都透着谪仙的风采,他说的每一句话,总会被其座下弟子奉为座右铭。
“果然如此。”子虚掐指一算,冷笑道:“你这个师兄怕是不会再回头了。”
藏锐忙问:“杀神大人何出此言?”
子虚指着那口井:“那里是一处阵眼,连通着棉城的风水格局,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
所谓的灵气浓郁不过是棉城的命脉被转嫁至此,只要棉城一日不衰,那灵气就一日不会枯竭。
“什么?”藏锐目瞪口呆,缥缈宫一直都是遗世独立的仙门大家,在亘古流长的岁月中,缥缈宫可谓人才辈出,听说第一任神君便是出自缥缈宫。
所以自缥缈宫成立至今,所有弟子都是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倾尽一切降妖除魔,为的就是还天下苍生一个安宁,当然人间自身纷乱不算,那不是修道者所能参与的。
因此听到三十年前起,藏锋这个缥缈宫现任掌门就开始处心积虑谋划这一切,这让他如何能信?
可事实又摆在眼前由不得他质疑。
子虚并不理会藏锐,而是上前几步绕着井口探查一番后,又推门进屋,邬有看了一眼正怔愣的藏锐一眼,随即摇头跟了进去,低声说道:“这事对藏锐道长的打击很大啊。”
任谁听到自己自小就认识并且坚信的人竟会是个处心积虑危害世间的魔头时,任谁的心态都会崩溃。
“如果他抗不过这一遭,那就是我看错他了。”子虚语气平平,听不出太过情绪,在他看来,藏锐之前的道路多少有些太过平顺,以至于他到现在都不能跳脱人道,也许藏锋就是他的一道坎。
邬有:……
他算是看明白了,杀神的称号不是白叫的,果真冷漠无情!
子虚甚是怀念的将屋里巡视了一圈,听到无邬有问他:“你怎么了?”
子虚不解:“?”
邬有歪头思索了一会说道:“你的神情有些奇怪,我说不出来。”
子虚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个,哑然失笑道:“这里曾经是我的屋子。”
在他拜入木羽仙人门下后,他们没有下山的日子,他就一直住在这里,这里承载了他太多的记忆。
邬有则是蹙起眉头:“你以前住的这么偏?为什么?”
子虚抬手扶上那方原木桌说道:“因命格之故,常人可经不起我的靠近,所以师父特意在此修建了一处院落给我,远离人群,也能让我专心修道,不为他人所扰。”
正因如此,后来他的命格被推算出时,他的师兄师弟们全都跪倒在木羽仙人座下,请求木羽仙人将他逐出师门,以免毁了缥缈宫数千年的根基。
想起那日纷纷扬扬的场面,以及被一众弟子环绕的木羽仙人,子虚发现他竟有些记不清当时木羽仙人的神情了,只记得当时木羽仙人面对他主动提出脱离师门时,那满脸的不舍与无奈。
最终全都化作一声叹息,对他说:“脱离师门倒不必,你若是去意已决,那便去游历山河,尽自己力所能及之事。”
子虚应下了,木羽仙人又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缥缈宫就永远都是你的家,你不必理会你那些师兄弟的无心之言。”
子虚不是个情感丰富的人,但当时他仍不可避免的红了眼眶,木羽仙人待他是真心的,亦师亦友,无论何时何地都在维护他。
当场子虚便磕了三个响头,哽噎着说不出话。
木羽仙人见他那番神态同样不好受,只得抱抱他以示安慰,只是当年的瘦小羸弱的孩童,早已长得比他还要高,还要壮,想要摸摸他的头,只要他不低头,他就没法。
“原来如此,看来你是这座院子的第一个主人。”邬有并不知子虚此刻想到了什么,只道是故地重游,心生感触罢了:“屋里好像没有什么异样。”
“嗯,当初修建这座院落时,师父确实是挑了灵气充裕之所,并且还在这里落过一个守灵阵,为的是我在炼化煞气时不会轻易被反噬。”
某些方面来讲,藏锋的做法是无可厚非的,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藏锋竟然还打了棉城的主意。
“这么说来藏锋道长选在此处修行不是突然兴起,可为何现在这座院子一点灵气也没有?”同是修行之人,一进院子邬有就感觉到了古怪,首先就是那口井,其次就是院子里有种若有若无的气息,让他说不出的熟悉,细想又说不出来。
这种感觉怎么都忽略不了,只是先前子虚一直在跟藏锐交谈,为了避免打扰他的思路,邬有便一直忍着没说。